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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淮當年被廢了雙手,成為全長安的笑柄。她本就是個睚眥必較的人,此事怎可能輕輕鬆鬆揭過?

  然而秦家勢大,卻大不過皇家。往常她不敢動手,是忌憚皇家。而今朝不僅做了,還下得如此毒手,不可能只是仗著秦家的勢。

  一直到夜深了,鍾疏抱著熟睡的阿斛入了側殿,他出來時有些不安。

  我異常平靜地請求他:「明日能否撤去長棲宮的護衛?」

  他沒有說話,沉默了很久,將腰牌擱在桌上,便走了。

  我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殿外那條盡頭一片晦澀的宮道空蕩蕩的,半分人氣也沒有。

  這就是深宮,這就是皇家。

  我不怪他。翹翹沒了,他不比我好受。他只是將一個父親的痛苦全部咀嚼下咽,轉過頭來盡一個丈夫的責任來寬慰我。

  從登上皇位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只是我陳釉的丈夫,阿斛和翹翹的父親。在此之前他是鍾家長孫,是祖母最疼愛的孩子,而如今他又是帝王,是天下之主,會顧慮重重,也會束縛重重。

  但我不一樣。

  我可以只是翹翹和阿斛的娘親。

  一個可以提刀的娘親。

  天還未破曉,我便出了殿門。

  宮裡頭靜得像是死了一般,我能清晰地聽見一滴水墜到了地面,濺出極小的水花。

  長棲宮殿門守著的護衛被我遣散,宮女太監也被我帶來的禁軍打昏帶走。

  秦淮就住在偏殿。我將她手腳捆住,塞了嘴巴,拖進祖母的房間裡。

  祖母年紀大了,眠淺,門開的聲音一下將她吵醒。

  「出去。」

  我倒了一杯水,將我懷中的藥包取出。

  「狗奴才,哀家說出去!」她坐起來,「怎麼是你?你是如何進來的?」

  我當著她的面將藥粉倒進去,搖勻了,遞到她跟前。

  「你想給哀家喝什麼?你這是謀逆!」

  她不喝,我便硬灌進去。

  「來人!快來人救駕!」

  我將昏睡過去的秦淮綁在桌上,又提著茶壺澆頭蓋臉潑了過去。

  她醒來時並不害怕,反倒是看著我笑得東倒西歪,眼中儘是癲狂至極的笑意。

  「很高興?」我抽出一把利刃,拿帕子擦拭刀身。

  她笑出了眼淚:「陳釉,你不敢的。」

  「我有什麼不敢?」

  「你知道你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嗎?不提秦家,今日你敢傷我,來日我百倍奉還。哦對,你還有個兒子。」

  「秦淮!」祖母渾身乏力靠在坐墊上,厲喝一聲。

  「哈哈哈哈,祖母心善,不忍動曾孫,好好好,我便不動。」

  她笑吟吟看我:「你以為你動得了我?你敢動我,明日你身上的鳳袍鳳冠可就得卸下了。到時候等著你的,就是冷宮了。

  「你別不信。當年表哥不肯娶我,讓步將一部分權力抵給我們秦家,才有當時的鐘秦聯盟。你以為,他這個皇帝當得是真的順風順水?

  「我礙於鍾秦兩家的情面不發作,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不過這次不一樣了,哈哈,是你的好祖母默許的。她還在其中順水推舟了一把。哈哈哈,皇家啊,誰在其中攪了渾水,誰又知道呢。」

  我看向祖母,十分漠然:「翹翹到底哪裡得罪了太皇太后?」

  「得罪我?她自然沒有得罪我。得罪我的是你,明儀公主!流著你的血脈,流著前朝陳帝的血脈,便是她的原罪。」她已經老得不成樣子了,然而這時候眼底驟然迸發出惡狠狠的光芒,「我的丈夫一生為陳朝奔走,陳帝昏庸無道,識人不清,放任奸佞毀我鍾家,致我鍾家潦倒歸鄉。」她笑了起來,「這也便算了。你可知曉我鍾家當年為何要反?」

  「你父皇,置天下蒼生於水火之中,當年南方降了天災,數十城出現瘟疫,民不聊生。我的小兒子,年僅十二,被官府的人捉去,被抽盡了渾身的血去給那個染了瘟疫的太守治病!」

  「你身上流著前朝的血,將病災帶到我鍾家。疏兒、黎兒從前對我這個祖母敬重有加,可自從你來了鍾家,黎兒頂撞我,疏兒不聽我的勸。現如今,連傷了根基這樣的謊話都編得出來!明儀公主真是好本事啊,給我疏兒究竟灌了什麼迷魂湯!我不動鍾翹,不讓他明白子嗣單薄對皇家意味著什麼,我鍾家早晚會毀在他的手裡!」

  「子嗣?我的翹翹和阿斛只是子嗣?他們是我的命!他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手裡的提線木偶!」

  「你兒子的命是命!那翹翹難道不是你的曾孫女嗎?你又為何要讓她去得如此不堪?」

  「哈哈哈哈,為什麼?來來來,你該來問我,都是我做的。」秦淮在我身後笑了出來,眼底是偏執的癲狂,「你看看我的手。看啊!若不是她,表哥怎會下此狠手。他應該明白,挑斷手筋對一個習武之人是怎樣的滅頂之災!可他還是這樣做了。」

  「我自小生在西北,過慣了艱苦的日子。我本以為,秦家進了長安城,我就能享受榮華富貴。可我得到的是什麼?滿長安的恥笑!表哥當年親自斷了我的後路!那我為何要給他女兒留活路呢?」

  她激動得手在抖,「我本來也不想這麼狠的。是你的小公主,她和你這個賤人簡直一模一樣!你們憑什麼看不起我?!你不過一個亡國奴,整日裡擺著臭架子,你看不起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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