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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早慧,素來得父親祖父的喜愛,又是唯一的皇孫,地位自然不同尋常。

  但他也天生便有些冷,更幼時也不愛笑,很少能在意什麼東西,也很少提什麼要求說自己想要什麼。

  他的身份又是那種不容任何人忽視輕待的,很多人都試圖了解他的喜好引起他的興趣,但是他從未因他們的作為側目分毫,他和這皇宮很完美的融入,同等的精緻疏冷。

  一直到三年後,某一個雨夜——大概是深秋。

  秋冬似乎才是最契合皇宮的冰冷的,這場雨帶著蓄謀已久的寒意,又有些匆忙,裴虞本打算去外面走走,晚膳後看了這樣的雨也不免忽然生出悵郁出神。

  他站在檐下,小小的身影,看著通透的雨滴像是純淨的琉璃從瓦上滴落,一顆一顆,濺開水珠,倒映暮色天光。

  天光晃動,被人一步一步踏碎,他看到父王撐著傘,懷裡抱著小小的一個人過來。

  「阿虞,這是子西,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放下傘,他傾身讓裴虞看到了他懷裡那個還在熟睡的孩子。

  那一年裴虞六歲,裴子西四歲,他們初見,見了他,裴虞就想,他真好看,比皇宮裡任何的事或物都要好看,他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子西的臉,柔柔軟軟的一團,像輕雲。

  父王笑著,對他說:「這是咱們家最嬌貴的花,以後阿虞要好好待子西。」

  嬌貴的東西素來易折,裴虞皺眉,不敢再去碰父王懷裡那個漂亮的人,問:「那他會死嗎?」

  父王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死」這個字讓他想到了什麼,眼底閃過些許暗色,而後輕柔而篤定地告訴他:「不會的,子西不會死的,他這麼漂亮誰捨得讓他受苦……阿虞,以後要好好護著子西,要他好好活著……他已經死過一次了。」

  裴虞一直看著安然的子西,聽著父王的話,輕輕告訴自己:「要好好保護子西。」

  他想多看看子西,想讓他多留一會,最好能留到他醒過來,但是父王說要帶子西去見祖父,裴虞只能念念著下一次再見。

  子西是天家的掌上明珠。

  他有不諳世事的純粹,有尊貴的身份,有最好的教養,也有天生高人一等的美貌。

  他太好了,但是就像之前父王說的那樣,他是天家最嬌貴的花,需要好好養護,這麼多年小心金貴地養著,才有了如今這金玉般的人,越是嬌貴,越是惹人憐。

  他越來越漂亮,多少人見一眼就心生疼惜,裴虞卻經常想起血腥的一幕來。

  也是那一年——第一次入宮的時候,皇宮像是剛經歷了洗劫一樣慌亂,他被人帶著去見父親,半途卻見一處樓閣下騷亂,待近了,就在一陣驚呼聲中見一女子躍下樓來,當場便香消玉殞。

  後來才知道那是前朝皇帝最寵愛的連熙夫人,是名動六國的美人。

  難怪死也那麼美。

  她確實很美,即便是朱顏染血也未損儀容,裴虞始終記得那一幕,抬頭時華麗的衣裙飛揚,下一刻身著宮裝的美人就毫無生息的躺在眼前。

  那場景又美又詭異,印刻在裴虞心底,後面他曾很多次想起,尤其夢中多次再見,直到見到了裴子西。

  他好像忽然就明白了什麼。

  他見過連熙夫人死在眼前,脆弱的花瞬間凋零,所以他怕裴子西也如同她一樣的死去。

  好在所有人都寵著天家最好的小殿下,他也一直安穩,只越發靈秀。

  直到他發現陳末年總是格外注意裴子西。

  裴子西被陳末年考了《詩三百》,那種詩似乎都是公認上不得台面,或許很多人知道,但是沒有人會拿到明面上來說,更不會如陳末年那樣用來校考學生。

  偏偏陳末年還選了那樣一句,當時裴虞心中便有異,等離了上書房之後便特意叮囑了裴子西,讓他以後不要再來這邊找他。

  「今日小殿下不來麼?」第二日,陳末年便問了。

  「子西在寢殿讀書,不過來了。」

  「那小殿下日後是不是也不會來了?」

  裴虞未答,陳末年也沒有再問,只將兩本書放在他面前的案上,說道:「真是臣昨日回去給小殿下挑的兩本書,勞煩殿下給小殿下送過去吧,他興許會喜歡。」

  後面裴虞看了兩本書,確實選得不錯,是一些趣聞雜談,但裡頭也不乏深理,有些難解之處和引經據典的地方,都有細細地做了標註解釋,原不是書中墨跡,是陳末年寫的。

  他說這書是昨日才找出來的,可裴虞翻完兩本,發現每一處需註解的地方都未遺漏,眸色不禁有些沉。

  陳末年或許是昨晚挑燈寫下這些的,這對他雖然不是什麼難事,卻也有些耗時,但其實他完全沒必要這樣做。

  裴虞沒有把書給裴子西,後面他仔細翻看了那兩本書,發現裡頭竟然有好幾則隱晦的講龍陽之事的,他便越加覺得陳末年心思不純。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陳末年對裴子西是最不尋常的。

  以往他們這些鳳子龍孫的生辰,不少朝臣家中都會送禮相賀,陳末年也不例外,但是他給別人的東西總有一種隨意之感,貴重是貴重,但是卻顯得千篇一律的敷衍。

  但他每年給裴子西的卻都是別出心裁的好物件,雖然也只是尋常這樣一送,姿態很輕,但是分量卻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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