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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哲保身的陸南亭不吭聲,一心一意將方天道彰視為主君的魘魔卻忍耐不住了,竟不顧此時渾身流血,瘋狂地揮爪撲將上來。“住口!方天大人豈容你詆毀!”

  張凱楓不耐煩再裝模作樣,直接揮劍一抹,將魘魔揮來的前爪直接削斷,錯身而過時一腳踢在那魔獸下腹,將那沉重身軀重重踢飛出去,撞斷了前方幾株樹木後,那魔物才勉強止住沖勢,頹然滾倒在地上。

  貓科動物,無論是老虎豹子,都是腰腹部最為柔軟脆弱,那處只有薄薄一層皮包裹著內臟,最是受不得重擊。魘魔雖為魔物,但因身姿相似,多多少少也和大貓一般,腰腹處最為柔弱。此時受了魔君一腳,內臟早已破裂,脊背又在受到巨力撞擊時斷了數根肋骨,前肢被削去一半,創口血流不止,已然死了大半。

  這魘魔早已爬不起來,口中鮮血混著破碎的內臟和碎肉不斷湧出,金色的眸子已然黯淡,卻依舊用刻骨仇視的目光瞪著白衣耀眼的俊美魔君,“你……你不過是個……是個骯髒的混血雜、雜碎,憑什麼……憑什麼凌駕於方天大人……之上……你既不是人,也不是……不是魔,哪處都容不得你……什麼幽都魔君……說到底,就是個……雜種……哪處都……不會容你……”

  魘魔聲息漸弱,卻還試圖叫囂,下一刻,在遠處冷眼看它將死模樣的張凱楓便疏忽出現在它面前,目光中的冷意幾乎能凍裂空氣。

  魘魔再也說不下去了。它本就要死去,原是該無所畏懼,卻不知為何被它眼中只是個雜種的、連原型都沒有、只能維持弱小人類外形的幽都魔君,一眼看得說不出話來。

  張凱楓緩緩勾起了唇,“容不下我?那又如何……?”他面容平靜極了,看著好似根本沒有情緒波動,然而陸南亭卻追了過來,站在他幾步遠的地方,不曾靠近,也不願離開。張凱楓沒有看他,只是看著腳邊顫慄抽搐不已的魔物,“你既容不下,那便去死好了。所有容不得本尊的,無論是人是魔,都去死,死乾淨了,剩下的又有哪個敢說不容我?”

  他握著朱紅色的長劍,緩緩刺入魔獸腦殼,一點點推進到底,口中幽幽續道:“當本尊凌駕於所有人神魔之上時,容不得我的都只有死路一條,你說……有哪個敢不容嗎?到那時,本尊便是規則,本尊要你們容得什麼,你們便只能容什麼,是不是?”

  霸道的劍氣順著朱紅長劍直透魘魔體內。

  同弈劍聽雨閣慣有的風流輕狂不同,張凱楓的劍意是從北溟魔域生死存亡之中廝殺出來的,和他的人一樣冷酷殘虐,爆發時便如同席捲天下的冷冽風雪,刀子一般將一切有形無形之物統統撕裂。

  劍氣入體的瞬間,那魔物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便被絞滅了神志,連魔族強悍的體魄都受不住那等狂暴的劍氣,傷口從內而外撕開,蒼藍色的鮮血從數不清的裂口處噴涌而出,幾個呼吸間便染透了腳下的土地。

  張凱楓仍舊維持著執劍的姿勢,目光森冷地看著魔物血肉模糊的屍身,許久不曾動得一下。

  陸南亭早已來到左近,只是瞧他情緒不穩,是以不曾立時開口。然而瞧著他如今這模樣,擔憂到底還是壓過了其餘心思,忍不住踏前幾步勸道:“小楓,夠了……它已經死了。”

  張凱楓充耳不聞,渾身氣息陰冷至極,仿佛只差一個缺口,所有的負面情緒便會噴涌而出。

  “小楓……”陸南亭心下擔憂,唯恐他當真心境動搖,忍不住便要上前去拉他執劍的手。

  然而下一步他便走不出去了。

  三步之外,張凱楓長劍在手,劍刃直指他咽喉。

  朱天獄炎劍劍刃鋒利,本該不沾鮮血,然而此時卻有魔物蒼藍色的血液沿著劍身緩緩低落,可見張凱楓拔劍有多快。

  陸南亭不再試圖往前,只站在原地,緩緩放開手中劍,甚至敞開雙手,示意自己對他毫無歹心,更是毫不設防。“小楓,你看清楚,是我。它已經死了,不會再有任何人試圖算計你。”

  張凱楓掃過腳邊那具慘不忍睹的屍身,手中的劍不進反退,劍刃幾乎要貼上對方肌理,“是啊,它已經死了。那麼……你為什麼還活著?”

  朱天劍本是神器,劍鋒足可削金斷玉,此時又被張凱楓劍意加持,更是豐瑞已極,即便不曾真正刺上肌理,外放的劍氣便已在頸上留下一道血痕。有血珠順著傷口緩緩溢出。

  與方才兩人假意廝殺麻痹魘魔時不同,此時的陸南亭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張凱楓是真的想殺他。

  張凱楓真正要殺人時是不會有任何殺氣的,他甚至可以一邊面不改色地談天說笑,一邊冷不丁地將殺器捅入對方心口。便如兩個多月前,身無寸鐵、一身功力盡數被封印的他,僅用一根削尖的木簪便差點要了陸南亭的性命。

  那時的張凱楓偏執得幾近瘋狂,眼裡是化不開的刻骨仇恨,便如面前這般。

  “小楓……”陸南亭甚至不知他為何突然發難,空茫地張口,聲音乾澀沙啞。

  好在張凱楓也沒讓他茫然多久,冷笑著說道:“它說它容不下我,所以我宰了它。可我忽然想到,這世上最容不下我的,難道不應該是你和你的弈劍聽雨閣嗎?斬妖除魔天地間啊陸大掌門。告訴我,你為何還活著!?”

  第10章 10(完結)

  陸南亭聞言鬆了口氣。他不怕張凱楓發難,甚至不怕張凱楓真的對他動手,唯一擔憂的,便是張凱楓什麼都不願再跟他說了。到那時,他才是真正被排除在對方的生命之外。這是他唯一不可忍受之事。

  “小楓,弈劍聽雨閣的宗旨確然是斬妖除魔,然而在我心中,從未有一刻將你當做是妖魔。”即便是他一次次劍指中原,即便是他不懷好意地打發人來重複那一句十八年前君何愧,即便是最終與他兵刃相向,陸南亭也從未有過一刻,將他當做是需要斬除的妖魔。“你一日是我師弟,這一輩子,便都是我的楓師弟。但凡我活著一日,此志不改,此心不變!”

  這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然而張凱楓卻絲毫不為所動,姣好的薄唇一勾,笑意冷澈入骨,“這話,你與我說有什麼用?你真有這般大的決心,敢不敢說與天下人聽去?”

  陸南亭濃眉微蹙,正要開口,張凱楓卻驀然打斷了他。

  “你玩了一出金蟬脫殼,世人都以為你拖著幽都魔君同歸於盡了,成全了弈劍聽雨閣數百年名門正派的美名,也為你自己贏得了多少口碑美譽。事到如今,你敢不敢對天下人說,你根本沒有死在天虞島保衛戰里!這一切都是你玩的把戲!你敢不敢說!?”

  他的聲音愈發激切,然而手中的長劍卻是紋絲不動,仍是直直地抵在對方咽喉處。

  “你敢不敢說,你根本不曾手刃幽都魔君,更因對他心懷苟且,一力保全他性命,只為滿足自己私情!你!敢不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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