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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姿扭曲著一張臉看著他。

  門口紛至而來雜亂的腳步聲,何瑋瑄帶著醫生和馬齊狹路相逢。

  馬齊看到醫生粗神經地說:“姿姿你腳又不好了嗎?!”

  何瑋瑄看著她,重重念了一遍馬齊剛才的稱呼:“姿姿?”

  她深吸了一口氣:“……他是我男朋友。”

  “噢……噢。”何瑋瑄侷促地應了兩聲,臉上拉出一個僵硬的笑,即刻嘴角又垂下。一時間在他的臉上只能看到嘴角在不停地拉鋸,似乎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放表情。

  最後他什麼都沒說,很快閃出病房。

  第二天他又跟沒事人似的出現,梁姿欲言又止地看著他,最後什麼都沒說。能說什麼呢,告訴他,馬齊是你的替代品嗎。多麼可笑。

  她本想給他買一條很高檔的領帶,配上那天照片裡的正裝,那絕對是世界上最貴氣優雅的少年。但如今……她絕望地再瞅了一眼自己的存摺。

  出院後拖著半條殘腿在路上深思送什麼,她用餘光描到一家音像店。

  片刻後她走出來,手上多了一盤CD,《友誼地久天長》。

  或許這就是天意吧。貪睡而晚點了一班公交是天意,錯過飛機錯過告白是天意,買不起領帶只安心當個朋友,依舊是天意。

  更是她的怯弱。

  【去年今日此門中】

  何瑋瑄收到她的禮物後,意味深長地呢喃著那個CD名很多遍,最後言簡意賅地評論:“好名字。但如果,我不想做朋友怎麼辦?”

  梁姿似笑非笑:“那我們就不能天長地久了。”

  “反正這個禮物不算數,你坑我呢。”

  “喂,你別得寸進尺啊!”

  “我好不容易才回來一趟啊……”他睜大眼,楚楚可憐地看著她。她翻了個白眼,口氣卻軟了下來:“那你想要什麼?”

  “你。”

  梁姿像被觸電,頭髮都驚得豎起來。

  “別這麼大驚小怪。我指你借我幾天,陪我去旅行啊。”他嗓音喑啞,小心翼翼地像在鋼絲繩上行走,而身下是萬丈深淵。

  她鼻子一酸,用力地點頭。

  可誰知道,她最終沒有去成。她多想和何瑋瑄再度去什麼地方流浪,只有兩個人。

  然而她那個沒出息成天鬼混的老爸終於有了蹤跡,卻是在醫院中風。

  她矛盾了好幾天,但無論如何,她老爸就算再窩囊,她不可能扔下他。這冷冰冰的現實就像橫劈入美夢的一把刀,提醒著她,他們的差距就是天空和大地,比幾萬英尺還遠。她要煩水費電費醫療費,而他依舊是驕傲的少年,可以心無旁騖地上路。

  一切好像和當初一樣,她滿腹心事,卻什麼都不想講,因為那莫名其妙不想被看低的驕傲。她只是言簡意賅地發簡訊說:我有點事,去不了了,你一個人去逛吧。

  很後來她才明白,之所以那麼多次和美滿擦肩而過,都是自己那不合時宜的自尊在作祟。

  那一個夏天,她不知道何瑋瑄去了什麼地方流浪。她只知道他很快又回去了那更北的北方,從此鮮少聯絡。

  而她要照顧中風的老爸,生活更加負擔。馬齊一直陪在她身邊,她終於能很好地把馬齊從何瑋瑄的陰影下脫離,試著認真接納他。至於何瑋瑄,是碌碌浮生里片刻的臆想,無法再和現實接上軌道。

  難得休假的時候,馬齊突然對她說:“你不是之前一直想去旅行嗎?我們去吧,你想去哪裡?”

  她長長地沉默了,最終決定去織里。

  他們輕裝上陣,回到了織里的海邊。

  她一直放不下忘不了那年紫色煙火的天空,於是在半夜裡馬齊熟睡的時候,她從自己的睡袋裡爬起來,學著何瑋瑄敲開小店的門,把老闆娘從被窩裡拖出來。

  大媽橫眉怒目,怒氣沖沖說:“你這丫頭怎麼和那混小子一樣啊!專門喜歡半夜來擾人!”

  她賠笑:“我就想買紫色的煙火。”

  大媽怒哼哼地說不賣不賣,忽然凝住眼看著她:“我想起來了,你是好幾年前和那混小子一起來還睡袋的丫頭。”

  梁姿詫異於她的好記性,大媽又說:“那混小子在我這裡買了張明信片又不寄,說如果你來了就給你。他就是個神經病,來了兩次,每次都半夜來敲我門!買一堆煙火在海邊放!吵死人啦!還放了好幾天!祖宗喲,趕都趕不走!”

  然後一張寧靜的海面明信片事隔好久,艱難地寄到她手上。

  她想翻過來看背面,卻抖著手抓不牢,一次次掉在地上。大媽怪異地看著她說:“你小小年紀帕金森喔?!”

  她蹲下來,貼著冰涼的石地,才把卡片翻過來。

  背面只有幾行簡單的字。

  “給野馬:

  你說你不喜歡北方,我多想對你說那我就來南方,陪你開一家小店,租睡袋給別人,半夜就去海邊放紫色的煙火。

  可是那年你有章池,這一年你有馬齊。

  我告訴自己我在織里等你七天。可今天已經第八天了。

  你最終沒有來我的草原。”

  那一年,何瑋瑄收到明信片,以為她出了什麼事,一意孤行地和家裡人說要來織里,但以去荷蘭留學為代價。他到織里後,在海邊的睡袋裡日夜守了好幾天,生怕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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