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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手接過那人遞過來的靈器,上面傳來十分濃烈的血腥煞氣, 以及深重的怨念詛咒之意,那股氣息一下子令他混沌的意識清醒了少許。

  然而也只是少許。

  那個聲音一直在耳邊喋喋不休,不斷的重複著該在什麼時機下手,以及祁寒身上的東西對他有多麼的重要, 重疊的話音令他又覺得有些暈眩起來。

  玉棲弦閉上了眼睛。

  仍在囉嗦的黑茗看到,頓時不自覺的閉上了嘴。

  他似乎才想起現在的玉棲弦並沒有自己的意識, 只會憑藉他的指令而行動,所以方才他的話其實準確來說不過是自言自語而已。

  黑茗只好閉上了嘴,細長的蛇身順著玉棲弦的身體上爬下。

  周圍終於清淨下來,玉棲弦放任自己的意識一點點滑入深處。

  明明是閉著眼睛, 他卻看到了一副場景。

  一個穿著布衣卻難掩身上嬌養氣息的少年正一臉驚惶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雍容女子,那女子一邊流淚一邊對少年說了些什麼,然後將他推給一個下仆打扮的人,少年似乎正在爭辯, 卻被女子一個耳光打的側過臉去。

  看起來他從未受過如此對待,眼圈頓時紅了,而那女子也露出不忍神色,屈身給了少年一個擁抱,嘴巴張張合合似是在叮囑著什麼。

  玉棲弦略顯空茫的雙眸緩緩眨了眨,面前的熟悉場景觸動了他心底最深處的回憶,模糊的意識被記憶所勾動喚了回來。

  若非黑茗暫時離開了此地,否則他會發現玉棲弦的面色時青時白,面頰有細汗滾下,同時他周圍的靈息狀態極為不穩定,而修成的境界竟也有鬆動跌落之相!!

  這無疑是一種非常危險的徵兆,若是境界跌落,修士極有可能這輩子再無可能重回原先境界。

  玉棲弦並不知自己的狀況危急,他只是有些失神的看著面前與少年相擁的女子,嘴中喃喃道:

  “母親……”

  最終那女子與少年說完,外面傳來喧鬧之聲,女子神色一變,用力掰下一處機關,頓時一個暗道出現,那少年被僕從強硬扯進了暗道中,女子關上暗道,略微整理了一下容貌,然後神色毅然的走了出去。

  玉棲弦下意識的伸出手,卻只觸到一團虛無,他自嘲的笑笑,是的,怎麼可能觸碰得到呢?

  他想要跟在女子身後,再多看看她的模樣,然而身體並不受控制,他被一道無形的力量拖走了。

  他被迫跟在了少年身邊,看著他流著淚被僕從抱著逃亡。

  【母親本來有機會離開的】

  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稚氣。

  玉棲弦抬頭,凝視著那少年。

  聲音接著緩緩道:

  【是因為我,為了讓我逃走,母親她才留在了那裡】

  伴隨著話音,一股濃重的悲傷與愧意壓在了玉棲弦心頭,他忍不住張口大大的喘了口氣,似是想要將那巨大的壓力給呼出一點。

  這樣並不能起到多少作用,玉棲弦面露壓抑之色,然而此時面前場景忽然又一陣變化。

  他抬眼,去看又有什麼場景要出現在自己眼前。

  青鳳劍斜斜指向身前,已由少年長為成人的男子沉默的站在那裡。

  他沒有穿浩渺宗的宗服,而是換上了一身普通衣裳,他的手中握著一封信。

  這是一封自請與宗門斷絕關係的信。

  男子將信留在桌上,用東西壓好防止被風吹落,然後便悄悄的出發來開了。

  同上次一般,玉棲弦被牽引在男子身邊,不能離開太遠。

  他的目中流露出回憶神色,漸漸想起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這是他剛修為金丹的時候。

  若是沒記錯,那男子的懷中還有一顆能夠激發透支潛力卻副作用極大的丹藥。

  男子去往的方向正是流光城,玉棲弦閉了閉眼,已經想起了後面發生了什麼。

  他去晚了一步,聽信jian佞殘害忠誠的昏君早已逝世多年,人間的消息很難傳到修真界去,以至於男子去往流光城才發覺這江山又換了一位主人。

  男子深夜中悄悄潛入了皇宮中,他與守衛皇帝的修真者對峙,對方問他:“現在的皇帝,是害得你家破人亡的那個麼?”

  不是。

  但他是他的子嗣。

  那修士道:“你殺了他,不過呈一時之快,先不說我會全力阻止你,哪怕你靠那丹藥得手了,也不過是徹底斷了自己的仙途,只為了殺一個與你的家仇並無直接關係的人。”

  站在窗外,看著那正挑燈批改奏摺的皇帝,男子離開了,他回到繁華的街頭,神色迷惘,懷中的丹藥忽然變得有些燙手,像是在嘲笑他自己。

  【我本來是可以殺掉他的】

  又是一個聲音響起,不同於第一次的稚嫩,已經成熟了不少,嗓音清越,帶著淡淡的疲倦。

  【我不想賭上自己的仙途,或者說,所謂的家仇,在我心中的份量沒能重要過我自己。】

  玉棲弦神色變得稍冷,他淡漠的注視著那男子,看他回到宗門,那封信沒有被人發現,被男子自己悄悄的燒掉。

  隨即一個消息傳來,在男子出門期間,那位一直極為關照他的師兄,壽數盡了。

  自責、自我厭惡的情緒重重的壓了下來。

  玉棲弦身體彎曲了一下,然後又很快挺直了起來,他不想再看,道:“夠了。”

  語氣帶上了一些心灰意冷之意。

  隨著他的這句話,場景再度變幻了。

  場景的主角面容不變,身上的氣質卻變得溫潤,性格也更為成熟。

  青年穿著一身白衣,在浩渺宗內緩步走著。

  一路上有弟子向他問好,青年全都回以溫和笑意,他神色平靜,卻在看到自己那新冒出來的師弟時面上情緒多出了幾分複雜。

  尚還年幼的師弟仰頭看著他,神色帶著戒備。

  青年見他如此狀況,便也順水推舟的遠離了對方,小小的師弟鬆了口氣,卻也流露出些許失落來。

  【要是……沒有師弟就好了】

  還是那個聲音響起,比之上一次多出了幾分成熟與穩重。

  【為什麼師弟就能被師尊如此重視?而我卻要被無視,被苛責……】

  玉棲弦微微皺眉,但眉心很快又舒展開來,他轉了個方向,再看到青年時卻是看到了一片血色。

  是的,這是他第一次死去的時候的場景。

  見到這處地方,玉棲弦無端感到了一絲懷念,他看到仰面躺在地上的青年,他被砍去了一手一足,被魔修羞辱,尊嚴盡失,羞恥感一波一波的襲來,他攥緊了拳頭。

  怨憤、遷怒,各種情緒都冒了出來,玉棲弦悶哼一聲,神色有些痛苦,青年的狀態也在不斷的改變著,從一開始的肢體殘缺,到後來的狼狽不堪,骨瘦嶙峋,最終了無生息。

  【不甘心】

  如此的心音伴隨著無邊的怨憤衝擊著玉棲弦的心神,不忍再看那具悽慘的屍身,玉棲弦閉上了雙目,眼角有一滴淚水落下。

  雖是在落淚,玉棲弦的神色卻並無悲喜,他在哭泣著,面上卻只有淡漠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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