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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離開法國。

  “去瑞士不給我護照,所以我必須去倫敦,而且就在明天動身……

  “此外,我在倫敦創辦德文雜誌有肯定的希望……

  “所以,你必須立即前往倫敦。

  “我肯定對此抱有希望……”

  “希望在哪裡?……”馬克思一時又在責怪自己經濟上的無能,“妻兒子女到倫敦來了怎麼辦?看著我的滿臉鬢須能飽肚嗎?”

  於是,馬克思在9月5日給詩人弗萊里格拉特寫信:

  親愛的弗萊里格拉特:

  我只給你寫幾行字,因為四五天來,我生了一種類似輕霍亂的病,感到非常軟弱無力。

  我的妻子來信,要我告訴你已收到你的信和所附的100法郎。你想想巴黎的警察多麼卑鄙:他們連我的妻子也去打擾;他好容易獲准在巴黎呆到9月15日,即我們所租房子到期的日子。

  現在我確實處境困難。我的妻子臨近產期,15日她又必須離開巴黎,我不知道到哪裡去弄到必要的錢,使她能夠動身並在這裡安頓下來。

  另一方面,我有一切希望在這裡辦一個月刊;但是時間緊迫,而且頭幾個星期困難特別大。

  燕妮來了。馬克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給她安排在一家貧困的家裡寄宿,一面繼續疲於奔命,四處奔走,以求找到一個較為方便點的住處,因為燕妮產期已近。最後他在簡陋的切爾西街區的安德森街4號找到一個比較合適的住處。11月5日,燕妮生下一男孩,取名亨利希·格維多。

  這時馬克思一家又正面臨著嚴酷無情的冬天。燕妮在1850年5月20日給魏德邁寫信談起了艱難的處境:

  ……我的丈夫在這裡被日常生活的瑣事壓得喘不過氣來,而且這一切是如此令人苦惱,以致需要他的全部精力,他的全部的鎮定的、清醒的、冷靜的自尊感,才能堅持這種每日每時的鬥爭。親愛的魏德邁先生,您知道,我的丈夫為了報紙曾經作了多大的犧牲,他拿出了幾千現款,而當成功的希望幾乎沒有了的時候,他卻成了報紙的所有人(好心的民主派硬叫他這樣乾的,否則他們自己必須負擔債務)。為了挽救報紙的政治榮譽,為了挽救科倫友人的公民榮譽,他挑起了一切重擔,賣掉了自己的印刷機,交出了全部收入,臨行前還借了300塔勒來償付新租的房舍的租金,支付編輯的薪金等等——而這時他已經是被驅逐出境的人。

  您知道,我們沒有給自己留下任何東西。我到法蘭克福去典當了我們僅有的最後一點銀器。在科倫我托人出賣了我的家具,因為衣物和其餘一切東西都有被查封抵債的危險。當倒霉的反革命時期到來時,我的丈夫到巴黎去了,隨後我帶著我的三個孩子也去了,但他還沒有來得及在巴黎安身,又被驅逐了,我本人和我的孩子們也被禁止在那裡繼續逗留。在他之後我也渡過了拉芒什海峽,過了一個月我們的第四個孩子出生了。要了解倫敦以及這裡的情況,才能知道撫養三個孩子和生育第四個孩子多麼不容易。單房租一項我們每月就得付出42塔勒。這一切我們只能用當時我們自己所有的錢來支付。但是,我們為數不多的錢在出版《評論》時已經花光了,雖然訂了合同,錢還是拿不到,即使拿到了,也只是零星小數,因此我們在這裡的處境十分悲慘。

  我只要把我們的一天的生活情況如實地向您講一講,您就會看到,過著類似生活的流亡者恐怕是不多的。因為這裡奶媽工錢高,儘管我的胸和背部痛得很厲害,我還是決定自己給孩子餵奶。但是這個可憐的孩子從我身上吸去了那麼多的痛苦和內心的憂傷,所以他總是體弱多病,日日夜夜忍受著劇烈的痛苦。他從出生以來,沒有一個晚上是睡到兩三個小時以上的。最近又加上了劇烈的抽風,所以孩子終日在死亡線上掙扎。由於這些病痛,他拼命地吸奶,以致我的乳房被吸傷裂口了;鮮血常常流進他那抖動的小嘴裡。有一天我正抱著他這樣坐著,突然我們的女房東來了。我們一個冬天已經付給她250多塔勒。其餘的錢按合同不應該付給她,而應該付給早已查封她的財產的地產主。但她否認合同,要我們付給她5英鎊的欠款,由於我們手頭沒有錢(瑙特的信來得太晚了),於是兩個法警,將我不多的全部家當——床鋪衣服等,——甚至連我那可憐的孩子的搖籃以及眼淚汪汪地站在旁邊的女孩們的比較好的玩具都查封了。他們威脅說,兩個鐘頭以後要把全部家當拿走。那時忍受著乳房疼痛的我就只有同凍得發抖的孩子睡光地板上了。我們的朋友拖拉姆趕忙進城去求人幫忙。他上了一駕馬車,馬狂奔起來,他從車上跳下來,摔得遍身是血,被人送回我們家來,那時我正和我可憐的發抖的孩子們在哭泣。

  第二天我們必須離開這個房子。天氣寒冷、陰暗、下著雨,我的丈夫在為我們尋找住處,但是他一說有四個孩子,誰也不願收留我們。最後有一位朋友幫了我們的忙,我們付清了房租,我很快地把自己所有的床賣掉,以便償付藥房、麵包鋪、肉鋪、牛奶鋪的欠款,他們聽說我被查封財產都嚇壞了,突然一齊跑來向我要帳。把出賣了的床從家裡抬出來,搬上小車——您知道,又出了什麼事?當時天色已晚,太陽已經落了,按英國的法律在這個時候是禁止搬運東西的,於是房東領著警察來了,說裡面可能有他的東西,說我們想逃到外國去。不到五分鐘,我們門前就聚集了不下二三百個看熱鬧的人,切爾面的流氓全來了。床又搬了回來,只好等第二天早晨太陽出來以後再交給買主;最後,當我們賣掉了一切家當,償清了一切債務之後,我和我的可愛的孩子們搬到了萊斯特廣場萊斯特街一號德國旅館我們現在住的這兩間小屋。在這裡我們每星期付五個半英鎊才湊合住下來了。

  親愛的朋友,請原諒我這樣詳盡地向您講述了我們這裡的僅僅一天的生活。我知道這是失禮的,但是今天晚上我心潮翻滾,兩手發顫,不得不把心裡話都向我最好的最忠實的老朋友一一傾吐一次。您不要以為這些小事所造成的煩惱把我壓倒,我非常清楚地知道,在我們的鬥爭中我們決不是孤獨的,而且我有幸是少數幸福者中的一個,因為我的身旁有親愛的丈夫,我的生命的支柱。真正使我痛苦萬分,使我傷心的是,我的丈夫不得不經受這樣多的瑣屑的苦事,而本來只要很少的東西就可以幫助他;他心甘情願地、愉快地幫助過很多的人,而在這裡卻得不到任何幫助。但是,前面已經說過,親愛的魏德邁先生,您不要以為我們要向什麼人提出要求。即使我們得到過什麼人的接濟,我的丈夫還是能夠用他的財產加以償還的。我的丈夫對於那些了解他的思想、得到過他的鼓勵、受到過他的支持的人所能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在事業上為他們《評論》更多地出力,更多地關心《評論》。我能夠驕傲而大膽肯定這一點。這是他們應當為他做的一點小事情。我不知道,難道我的丈夫憑他的著作還沒有資格拿十分銀格羅申的報酬嗎?我相信,沒有人會因此受到損害。這就是我感到苦惱的事情,但我的丈夫卻不以為然。在任何時候,甚至在最可怕的時刻,他從來不失去對未來的信心,仍然保持著極其樂觀的幽默感,只要看到我很愉快和可愛的孩子們向媽媽撒嬌,他就心滿意足了。親愛的魏德邁先生,我這樣詳盡地向您講述我們的情況,他是不知道的,因此,請您別提起這封信里的事。他只知道我以他的名義請您儘快把錢收齊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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