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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錦默不作聲地看著她,氣氛尷尬。繁花意識到自己的多餘,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張了張唇想說些什麼,又找不到身份。正處在進退兩難時,喬媽媽忽然開了口,“女孩子太晚回家不好。”

  這句話中有很強的針對性,重重地拋在了繁花身上。她委屈地扁了扁嘴,覺得那句潛台詞似乎是“好女孩就不該那麼晚還待在男人家廝混”。繁花沒什麼脾氣,幾乎很多事都能忍氣吞聲,可長年累月經受的家教讓她吃不下這種羞辱。

  被刺紅了臉,她艱澀地邁開步子,禮數上仍舊顧忌著,“不好意思。阿姨,我先走了……”

  “我送你。”喬錦反射性地想去抓她的手,不僅僅是因為想逃開這種隔三差五就會上演的“久別重逢”,更因為不想讓她再逃。

  “沒、沒關係,記得好好保護自己的胃,別又胃痛了……你忙,我不打擾了。”打擾,繁花這一次覺得這兩個字那麼苦澀。彷佛她的存在就是種與生俱來的打擾,即便沒有姚嵐,也輪不到她。永遠被夾雜在三人遊戲中,而她也永遠扮演著那個礙眼的電燈泡,有她在可以調節氣氛,就算沒有也無所謂。

  “被打擾到的是我和你!”他咬牙切齒,恨不得擊碎她的殼,讓她從此無處可躲。

  她是真的看不懂嗎?剛才他正在進行表白,該說打擾的也應該是郭丹!又或者是,他在她心裡其實並沒有那麼重的份量,不值得她花力氣來爭?

  喬錦話里的意思清楚又明白,也讓始終沒把繁花放在眼裡的郭丹隱約嘗到了一絲危機感。以往總覺得這個男人會一直在原地等她,任她予取予求,即便他身邊總不缺少女人,可那些都不重要,因為在喬錦心目中誰也替代不了她。

  然而,眼前這個女孩很不同,她既不是喬錦會接觸的那種類型,更是第一個能讓喬錦吼她的女人。沉了沉氣,郭丹繼續裝作波瀾不驚,就在喬錦的指尖剛觸碰到那個女孩的衣袖時,她忽然伸手,從背後用力地抱住他的窄腰,一句略帶哭腔的話語從喉中擠出,“我……我找到我們的訂婚戒指了……這次,不會再弄丟了……”

  如她所料般,喬錦被成功地撼動,頓時僵住,抬起的手再也落不下,腳也像是被牢牢釘在了地上般,寸步難行。

  他總覺得面對郭丹時,自己好像有用不完的包容,原諒她一次次的任性仿佛也已經成了習慣。習慣到……直至後來她再提及分手時,他竟然不痛不癢,就像是在聽一句普通的“再見”般,沒有挽留的心思、也沒有失戀該有的心痛。

  郭丹還會不會再回來,他們還有沒有舊情復燃的可能性,逐漸的,他連這些問題都懶得去思考。

  現在,用足夠冷靜的心情去細審他們這些年的感情。

  唯一痛過的也只有第一次的分手,甚至該說那是他延續至今的軟肋。當時,他用盡了心思去籌備他們的婚禮,而她卻在結婚前一晚說“不如分手吧,我想過了,麵包比愛情重要”……

  喬錦漸漸懂得,原來再深的愛在現實面前都渺小如納米。

  她想嫁個有錢人,讓她後半輩子不愁吃穿;他卻天真以為婚後他們可以一起努力,總有天他能給她一切。

  他不是願意為了一個女人放下自尊和驕傲的人。

  她說要走,他沒有留,面對她退還的訂婚戒指,他灑脫地丟了。

  在她第一次吃回頭糙時,他曾說過——“想我原諒你?去把訂婚戒指找回來?”

  那時候,是因為喬錦料准了她絕對沒興趣做這種浪漫傻事,是刻意地刁難、也是努力想讓自己決絕。

  結果一切就這麼不了了之,他還是一次又一次地不計前嫌。

  可是現在,她說,訂婚戒指找到了?

  這種看起來傻到無可救藥的事,她還真的去做了?那些擺明了沒事找事的刁難話,她竟也放在心上了?

  用了許久,他撫平心底被激起的漣漪,調整好了心情,卻赫然發現,如今讓他在意的那個女人已經消失了。

  “你去哪?”眼看著兒子沉默許久,猛地就揮開丹丹,拔腿往門外追,喬媽媽蹙起眉心,不悅地攔住他問道。

  “去追她。”他頭也不回,試圖想推開他媽。

  這個“她”指的是誰,喬媽媽和郭丹自然都很清楚。如果只是站在為人母的立場,她自然是尊重兒子的意願和選擇;但同時她還是個女人……無奈地掃了眼一旁的郭丹,捕捉到她煞白的臉色後,喬媽媽板著臉,神情很是嚴肅,“你的事我不想管,但別想我幫你收拾爛攤子,也別像你爸一樣沒有責任心!”

  聞言,喬錦頓住腳步,狐疑地回眸掃了眼他媽。記憶中,這是他父母離婚後,他媽第一次提起他爸。從前,即便他問起,他媽也都三緘其口。因此,他總以為當初是他媽先出軌,才導致這場婚姻走到盡頭。

  可現在一句“別像你爸一樣沒有責任心”,顛覆了他一直以來認定的事。

  “你可以不務正業、可以一事無成,媽從沒想過望子成龍,只想你開心。但是做男人一定要有擔當!我是不知道你和丹丹之間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但既然是你自己說過要娶人家,就要為自己的話負責。剛才那個女孩一看就是個老實人,你別害了人家!”

  “媽……”喬錦有些無力,已經跨出門的步子又收了回來,驚覺到他和他媽原來那麼缺少交流。

  “我先回房了,你跟丹丹慢慢聊。”難得多說了幾句,喬媽媽有精疲力竭的感覺,暗嘆了聲,她不著痕跡地掩起倦容,轉身回房。

  喬錦握著拳靠在門邊,被他媽那番話當頭喝醒。

  是沒錯,他不該害繁花,他害不起;如果至今都還會被郭丹的話影響,那就證明這結還沒解開,在為這段荒唐感情畫上句點前,他就該把那些心事生生吞下。

  【十】

  原來深秋晚上的街道是那麼清冷,繁花衣著單薄,只好抱著雙臂取暖。跨走在街邊,她始終處在恍然狀態,腳步無意識地放得很慢。是在期待些什麼,她自然很清楚,可頻頻回頭,身後只有零星路人,他到底還是沒有追出來。

  兩旁是昏黃的路燈,淡淡薄霧縈繞在空曠街邊,繁花仰起頭,不斷眨眼,原本有些濕潤的眼眶逐漸變得乾澀。在半夜稀薄的空氣中,她努力想找尋一條適合自己走下去的路,卻一無所獲。

  手機在口袋裡頻頻震動,她低下頭,雙手圈起放在唇邊,呵出口氣,暖了暖手,才抿著唇接起電話。

  “繁花,睡了嗎?”

  聽筒里傳來了江南好聽的嗓音,繁花無力地彎了彎嘴角,明知人家看不見,還是覺得應該禮貌地擠出一道笑容,“沒呢,唔……還沒回家,有事嗎?”

  “那最好了,方便通宵加班嗎?”

  “咦?”她的確是常加班,可通宵還是第一次。

  “你是學平面設計的吧,我們展會上的宣傳冊出了些問題,臨時找不到人改,你能試試看嗎?”

  “嗯,好呀,我試試。”

  繁花答應得很慡快,掛斷電話,她盪起一絲微笑。

  她想,這樣也好,至少不會再茫然,能有很多事做,也就忙得沒空再去心痛。

  倒是從姚嵐口中,零零星星聽說過一些關於她的消息。

  譬如最近她忙著做展會,就連姚嵐都約不到她;再譬如好幾次姚嵐打電話找她,都是一個名叫江南的男人接的,還儼然一副能幫她做主的模樣替她決定所有事;還聽說她跟姚嵐打聽過郭丹,但又什麼都沒說……

  依照姚嵐的猜測,她多半是戀愛了。

  或許在別人看來,這不過是無根無據的臆測;可喬錦見識過姚嵐對繁花的了解,正因為如此,這則猜測才顯得更像官方證詞,壓得他喘不過氣。

  “喬錦?喬錦!”一陣叫喚聲,由輕變響,直至最後化為一聲低吼時總算是如願以償換來了喬錦的關注。

  “嗯?”他抬了抬眸,愛理不理的模樣。

  見狀,坐在他對面的郭丹也只好喝了口茶,假裝若無其事,策略不變地繼續展現自己的溫柔體貼,“怎麼了?不會又胃痛了吧?”

  “沒事。”心不在焉的回答從喬錦唇間飄出,對於她近來的無微不至,他並沒有覺得感動,反而鋪出了一層鮮明對比,讓喬錦漸漸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找我有事?”

  “沒事就不能約你吃飯了嗎?”郭丹堆起染了蜜般的笑容,反問。

  “的確是沒有太大的必要。”

  喬錦脫口而出的回答,不僅是讓郭丹愣住,也讓他自己為之一愣。還以為這輩子都會對她狠不下心,原來也不盡然。

  “你……”她長吸了口氣,明知有些話題很敏感,最好是別再提及,結果還是沒能忍住,“你那天晚上說的是真的嗎?這一次,我們真的沒有機會重新開始了?”

  他撇了撇嘴,靠向椅背,眉梢微微挑起,攏聚了些許冷笑,“心情不好就分手,心情好就複合,這種荒唐的感情,難道你就不累嗎?還是說我看起來很像一個可以用來暫停休整的港口,讓你以為這輩子都不至於會無處停靠?”

  “這次真的不會了,我不會再走了……”

  “可是我似乎已經走遠了。”他忽然出聲,不留情面。

  這些年已經給了她足夠的縱容,喬錦以為應該是很愛很愛才會不計較付出得失。現在想來,不過是找不到人覆蓋她,也就無所謂陪著她鬧。只是近來,他不得不承認,有個女人占據了他整顆心,讓他幾乎找不到一絲空隙安置郭丹。

  並非是心頭那道傷被治癒了,它還在,興許偶爾還會發作;但有一道馨甜,足夠沖淡那種痛感了。

  “我不信,不信你真能把我忘記。”說這話時,郭丹的語氣很篤信。

  這讓喬錦頓時覺得好笑,搞不懂她是哪來的信心,是因為他之前都太好說話了?他盤起手,好整以暇地打量著對面那個自信十足的女人,“你很希望我們可以回到從前?”

  “嗯。”

  “那如果我說,我好像愛上了一個女人,但又不確定能不能追到她;如果追不到,我會乖乖回你身邊,你甘願嗎?”他眼眸含笑,薄唇間飄出了句比直接了當的拒絕更殘忍的話。

  “你……”這算是報復嗎?又或是種試探?想了想,郭丹回得還算慡快,“甘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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