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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幫你撥到接線員那裡。」老人緩緩地走向書桌。拿起話筒的時候,他故作幽默地說,「我講德語——至少在歐洲這邊來說,奎因先生——一定比你用你的德語講省錢多了。」

  他們可能是打到外太空某一個遙遠的星球,而不是紐約。他們沉默地啜飲咖啡,豎起耳朵等待至今未響的電話鈴聲。

  白晝即將結束,書房開始陰暗模糊起來,再也不像先前那麼特色鮮明。

  等待的時候,鮑爾夫人闖進來過一次。她魯莽的動作把他們嚇了一跳,不過,他們的沉默和包圍他們的薄暮也著實讓她吃了一驚。她躡手躡腳地四處走動,幫他們打開燈,然後像只老鼠一樣很快地溜了出去。

  埃勒里突然噗哧一聲笑出來,又一次打破了沉靜,老人抬起頭來。

  「我忽然想到一件很荒謬的事情,賽利曼教授。從我第一次看到她以及這四個月來不論是打招呼、想到或提到她時,除了『卡扎利斯夫人』之外,我不知道還可以怎麼稱呼她。」

  「不然你要怎麼叫她,」老人火爆地說,「奧菲麗亞嗎?哈姆雷特那瘋瘋癲癲的情人嗎?」

  「我從來不知道她的名字,現在仍是一樣。我只知道卡扎利斯夫人……那個偉大男人後面的影子。不過,從她殺了她外甥女之後,她始終在那裡,在邊緣徘徊,是背景里的一張面孔,偶爾隨口插進一句話——可是都是非常重要的話。她把我們當傻子耍,連她丈夫也包括在內。這不得不讓人懷疑,教授,精神正常到底有什麼好處?」

  他又大笑了一聲,故意顯示這句話有趣,想藉此起個頭,無傷大雅地聊個天;但他心裡其實忐忑不安。

  可是,老頭子只是悶悶地哼了一聲。

  之後,他們又各自陷入沉默。

  直到電話鈴聲響起。

  電話線路奇蹟般地清楚。

  「埃勒里!」奎因警官的吼叫聲足以撼動整個大西洋,「你還好吧?你還在維也納幹什麼?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連個電報也不打!」

  「爸,我有消息要告訴你。」

  「消息?」

  「怪貓是卡扎利斯太太。」埃勒里禁不住咧嘴而笑,他覺得自己好像有虐待狂似的,很卑鄙。

  他父親的反應相當令人滿意:「卡扎利斯太太。卡扎利斯太太?」不過,警官說話的口氣有點兒奇怪,說不上來是什麼。

  「我知道這樣講對你似晴天霹靂,我現在解釋不清,不過……」

  「兒子,我也有消息要告訴你。」

  「有消息要告訴我?」

  「卡扎利斯太太死了,她今天早上服毒自殺了,今天早上。」

  埃勒里聽到自己在跟賽利曼教授說:「卡扎利斯太太死了,她服毒自殺了,今天早上。」

  「埃勒里,你在跟誰說話?」

  「貝拉·賽利曼,我在他家。」埃勒里努力穩住自己。不知道什麼原因,這個消息像是炸彈一樣把他給震呆了,「也許這樣也好,的確為卡扎利斯解決了一個痛苦的難題——」

  「是啊。」他的父親說,口氣仍是有點兒怪。

  「爸,卡扎利斯是無辜的。不過,等我回家再告訴你細節。現在,你最好趕快聯繫檢察官。我知道,明天早上的審判是來不及取消了,不過……」

  「埃勒里……」

  「什麼?」

  「卡扎利斯也死了,他今天早上也服毒自殺了。」

  卡扎利斯也死了。他今天早上也服毒自殺了。埃勒里本來以為這是正在他腦中迴響的一個句子,不過,等他看到賽利曼臉上的表情時,他才驚訝地發現,原來他正在大聲地重複他父親的話。

  「我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這一切是卡扎利斯計劃的,他告訴她去哪裡弄這些東西,要怎麼做等等。她已經有好一陣子都這樣神智恍惚。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倆單獨待在他的牢房裡還不到一分鐘。她替他帶了毒藥來,他們兩個同時吞下那致命的毒藥。那毒藥的藥性很快,牢房的鎖還來不及打開,他倆的身體就痛苦地扭成一團,6分鐘之後就死了。事情就像一陣狂風捲來一樣,發生得很快,卡扎利斯的律師,那時正站在……」

  他父親的聲音消散在空氣中,或者應該說,聽起來好像是如此。埃勒里覺得自己全身繃緊,想要抓住那遠去的聲音,卻又不真想抓住什麼,除了一種捉摸不定、實心的什麼東西——他從不知道那原來是屬於自己的一部分,而他現在終於知道了——但它卻像光一樣飛快地縮小,他根本無力抓住它。

  「奎因先生。奎因先生!」

  好心的賽利曼,他是了解的,所以他的聲音聽起來才會那麼激動。

  「埃勒里,你還在聽嗎?你聽不到我的聲音嗎?他媽的,我什麼都聽不……」

  「我馬上就回家,再見。」說完,有人掛掉了電話。

  埃勒里發現周圍的一切都沉靜得令人困惑。有很多嘈雜的聲音,好像有鮑爾夫人的聲音,然後又好像沒有了;他身旁好像有一個男人,臉被重重地打了一拳,滾燙的熔岩沿著喉嚨流下,因此像個傻子一樣地哭訴。之後,埃勒里張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皮沙發上,賽利曼教授像個慈祥可親的老祖父一樣彎腰俯視著他,一隻手拿著白蘭地,另一隻手則拿著一條手帕,正輕柔地擦拭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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