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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了你的故事,才知道真實的特工生活遠沒有這麼瀟灑,同時也讓我知道自己並不適合當特工。首先我沒有特工所需要的異稟,再次我沒有這麼大的犧牲精神。賈教官說臥底是個髒活,挺讓我震動的。陳嬌:他說臥底是個髒活,是從人性的角度說的。臥底最大的犧牲是人性的犧牲,每天都在說謊,用欺騙的手段取得對方的信任,然後再出賣他們,置對方於死地。雅妤:也許我該慶幸自己沒有被國家挑中。以前總覺得自己的人生太平凡,嚮往那種跌宕起伏、波瀾壯闊的人生,現在我開始覺得平凡的人生沒什麼不好,平緩清澈的溪流自有一種靜謐的美。感謝你讓我端正了人生態度。陳嬌:人性都是這樣的吧,總是對沒有經歷過的生活、沒有得到過的東西有許多不符合實際的想像。33歲以前,我的生活不能說波瀾壯闊,但夠跌宕起伏,夠刺激吧。每天心都是緊繃著的,睡覺的時候都不能放鬆警惕,頭腦時刻在轉動,算計別人,提防別人算計自己。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幸福過,也幾乎沒有發自內心地大笑過。有時候,深夜下班回家,偶爾看到居民樓里有房間還亮著燈,心裡都會感慨,想像住在裡面的那家人的生活。你知道的,我自幼沒有父母關愛,沒有過像樣的家庭生活,我對那種父母雙全、兄弟姐妹眾多的大家庭特別羨慕,對普通的家庭生活特別嚮往。用你的話說,我渴望從跌宕起伏的大河流入平緩的小溪,過一種平凡安寧的日子。雅妤:為什麼說33歲以前?那一年發生了什麼事?陳嬌:2005年我出了車禍,徹底改變了我的生活。雅妤:就是你被毀容那次車禍嗎?陳嬌:是的。和賈教官的那次見面談話,給我的內心帶來很大的觸動,我開始反省自己,不想再過這種灰色的生活了。我從那時起就有了離開石家莊的念頭,但一時也離開不了。無法離開的原因第一是老闆對我很好,老闆娘劉霞對我親如姐妹,我開不了口說自己要走;第二是經濟原因,當時我父親病了,癱瘓在床,生活不能自理,除了醫療費,我還要花錢找保姆照顧他。還有我母親,那時要做胃切除手術,手術費也要幾萬。除了贍養父母,我還要負擔果果的教育費和生活費。我在會所的工資很高,一個月能有一兩萬的收入。如果辭職,去做別的不可能賺這麼多錢。雅妤:你當時和你母親聯繫上了?陳嬌:我曾和妹妹小美一起回了一次姥姥家,到精神病院看望了母親。

  母親見到我,情緒很激動。見面時間很短,醫生看她情緒不穩定,擔心她發病,很快就趕我們走了。雅妤:你第一次見到你母親有什麼感覺?陳嬌:沒什麼感覺。去看她之前,我以為第一次見到親生母親自己會很激動,可真見到了,我卻很平靜。我看到一個身材臃腫,穿著黑白條病號服的中年婦女坐在那裡,對自己說這就是你的親生母親,可我的心就是澎湃不起來,看她的目光就像看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人。她從來沒有在我的生活中出現過,我對她沒有感情。第二年姥姥病危,我又回去了一次,臨終前姥姥拉著我的手說,阿嬌,姥姥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你媽媽,你媽媽的命太苦了!我在姥姥家住了十天,過了姥姥的“頭七”才走的。這期間,我姥爺和二姨開始給我講我母親的故事。我媽媽當年在林場算得上一個名人,她不僅長得漂亮,而且非常能幹,口才了得,上中學時就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剛工作不到兩個月就成為林場的播音員,當年追求她的男人至少有一個加強班。如果不是我父親另闢蹊徑,先去討好姥姥、姥爺,姥姥以死相逼,我媽媽根本不會嫁給我爸爸。也就是那時,我第一次知道我的出生是源於我母親的誤會。雅妤:誤會?陳嬌:當年我母親以為肚裡的我是她男朋友李春的孩子,李春自殺後,她對李春的母親充滿了愧疚,得知自己懷孕,以為獲得了向李春母親贖罪的機會。她幻想著有一天抱著孩子告訴李春的母親,李家並沒有斷子絕孫,我就是她和李春愛情的結晶。若她當時知道肚子裡的我是陳大龍的種,按她的性子,一定毫不猶豫地去醫院打胎,然後與我父親離婚。二姨告訴我,母親曾對她說,陳大龍毀了她一生的幸福,讓他替別人養孩子吧,這是對他最好的報復。其實是我把母親逼瘋的。我出生之後,母親整日抱著我仔細端詳,想在我臉上找出一點李春的遺傳基因,但越看越心慌。滿月那天,她撫摸著我右耳上剛長出來的小肉芽,和我父親的一樣,精神終於崩潰。她把我拋出窗外,是想拋掉一個無法面對的錯誤。

  雅妤:原來是這樣!你們母女倆的命運如此相似,這太讓人驚嘆了。陳嬌:得知我出生的秘密之後,我失眠了幾個晚上,無數次想大哭一場,卻流不出眼淚。在母親的故事中,我分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命運居然強大到可以傳承的地步,怎不叫人悲嘆。雅妤:你媽媽這一生的確讓人唏噓。陳嬌:從此我對母親的感覺不一樣了,有了同情和悲憫。都說我長得像父親,可母親分明把她的悲劇性格遺傳給了我。我有一段時間常常去看母親,可她似乎很怕見到我,每次見到我,情緒都很激動。醫生說我每次來看她之後,她都要狂躁好幾天。後來我聽從二姨的告誡,很少去看她了,只是每月打錢給二姨,委託她關照母親。雅妤:你媽媽還有治癒的可能嗎?陳嬌:基本沒有,她已經在裡面住了二十多年了,已經習慣了醫院的生活。讓她在精神病院裡終老,對她是最好的選擇。雅妤:繼續說那次車禍吧。陳嬌:那天是2005年9月的最後一天,我記得很清楚,因為第二天就是國慶節了。那天晚上一個叫白莉的女老闆過生日,請了一群朋友在會所開Party,白莉也算是我的朋友,我自然要陪著一起玩。凌晨2點的時候,老闆娘劉霞打電話給我,要我送100萬元現金到郊區的一個朋友家。雅妤:100萬元現金就這麼讓你一個人送去?這安全嗎?陳嬌: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了,比這更大的金額我也送過。會所的現金流很大的,100萬並不是什麼大數字。我沒有多問,答應馬上送過去。我對白莉說老闆娘找我有事,我要出去一下,你們繼續High,我去去就回。白莉當時正在跳舞,她是個身材豐滿的女人,滾圓的臀部像裝了只永不知疲倦的電動小馬達,扭得正歡,對面前的男伴做出各種性感誘惑的動作,臉上陶醉的表情好像做愛正達到高潮。高潮被我打斷了,她有些掃興地停下來,拉著我的手坐回沙發上,說,就你最辛苦,這個鐘點了還要被劉霞使喚。來,吸點粉提提神。雅妤:粉?是指冰毒嗎?陳嬌:是K粉,也就是氯胺酮,毒性沒有冰毒大,屬於第三級毒品。在舞廳和狂野派對里吸食K粉成為一種時尚,它也是一種迷幻藥和興奮劑,吸食後的最大特點是對周圍的環境失去警覺性。我當時不想吸的,白莉非拉著我,她把盤子和吸管端到我面前,不吸不讓我走。見推辭不了,我只好吸了兩口。擺脫白莉後,我出來,和蘭莎的管家提了100萬現金放到汽車後備廂,正準備把車開走,裡面跑出來兩男一女,我只叫得出為首那個人的名字是劉強,他朝我喊,秋姐,你去哪裡?我說我去東郊龍泉花園那邊。他說,我們也要去那邊,你捎上我們吧。我說,我可沒有時間送你們。老闆讓我給人送東西去。劉強嬉皮笑臉地說,不用你特地送我們,到了地方把我們放在路邊就行。說著也沒經過我同意,就打開車門鑽進副駕駛室。另外兩個人也嘻嘻哈哈地爬上車,那女的還嬌滴滴地說,秋姐,學雷鋒做好事嘛,送我們一段。人都上來了,我不好意思再叫他們下去,只好發動汽車。汽車剛駛上馬路不久,後面的女孩就叫道,劉強,開音樂,剛吸了這麼多K粉,沒音樂聽太難受了。劉強打開汽車音響,找了張迪斯科舞曲碟放進去。勁爆的音樂一起,我全身的血液像被火點燃了,用力一踩油門,藍色的寶馬以180公里的時速在夜色中飛馳。車上的那三個人脫了外衣,搖頭晃腦地又唱又叫。音響里傳來的是梅艷芳的《將冰山劈開》,我也跟著他們一起唱起來:灼熱難耐,又冷漠無奈,冰結在外,火卻在內,我難忍耐,再沉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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