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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過去,我終於發自真心地笑了一次。

  我叫談心,是一名心理醫生。

  十年前我犯了一個錯,讓我從此失去了繼續從事這個職業的勇氣……我愛上了我的病人。

  她叫許諾。

  同樣是十年前,我做了一件對的事。

  我將她親手推離了罪惡的深淵。

  可是從那一刻開始,我就再也分不清,對和錯。

  將近四千個日夜,思念就像是萬蟻蝕心,而我也從最初的痛不欲生變成了現在這副麻木不仁的模樣。

  我的一位朋友,面臨著相同的困境,而他卻做出了不一樣的選擇。

  這讓我開始懷疑自己。

  懷疑人生。

  他是個好脾氣的人,很少發火,可今天我卻能感受到他極力壓抑著憤怒。他用拇指按滅了菸頭,那一定很痛。如果給他一把刀,或許他連砍死我的心都有吧。

  關於這件事情,我認為沒有對錯,我也不會後悔。

  我知道黃文芷是她的計劃,張之遙也是她的計劃,而她做這一切,只為了一件事情……讓我眾叛親離,讓我傷心,讓我重新陷入痛苦。

  可是,她為什麼要躲著我,為什麼不乾脆出來給我一刀,這樣反倒讓我舒服一些。

  齊宣讓我滾蛋,我就乖乖滾蛋,我覺得自己應該表現得乖巧一些,這樣或許等他氣消了,他還會願意再次借錢給我。

  我先是去了“放縱吧”,兜里沒有錢,我喝了一頓霸王酒。陸大川狠狠揍了我一頓,把我胃裡的酒都打了出來,可這反而讓我舒服了不少。抱著馬桶的時候,我從水中的倒影隱約看見了她的臉,真是見鬼。

  我對陸大川說,你酒吧裡面有鬼,他就一腳把我踢了出去。

  夜裡的風冷得刺骨,我提溜著酒瓶子不知道該去哪裡,最後竟然鬼使神差地來到了那個叫作“X先生”的遊戲廳。“零壹”曾經說過,這裡一過夜晚十二點就會變成“鯊魚俱樂部”。

  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鯊魚俱樂部”,我就會感到一陣窒息。

  我一隻手拎著啤酒瓶子,另一隻手掐著煙,有些費勁地想要塞到嘴裡。

  我醉了,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嘴在哪裡。

  我很痛苦,我想哭,我想大醉一場。

  雖然現在的我已經快要四十歲了,可我也曾經年輕過,我也愛過,我也滿腔熱血過。可是現在呢,血涼了,愛也沒了。

  一大把年紀了,紅內褲要媽媽買,甭說女朋友了,連個同性朋友也在今天徹底決裂。

  而罪魁禍首是誰呢?

  齊宣那個蠢貨或許不知道,但我卻清清楚楚。

  是她加重了黃文芷的人格分裂,還故意設計了這個局,利用黃文芷和張之遙來操控我和齊宣的內心。

  最終,讓我們,分裂。

  她一定以為我會因為和朋友的分裂而痛苦不堪吧,嘁,可惜要讓她失望了,誰在乎呢?

  我只是喝得太多了,所以酒水要變成眼淚流出來,僅此而已。

  然而就在我最落魄、最頹廢、最不堪的這一刻,我又見到了她。

  她的身影,朦朦朧朧、模模糊糊、隱隱約約,可我甚至不需要思考,因為我無比確定,是她,一定是她。

  許諾,是我眼花了嗎?

  她邁著輕盈的步子一步一步地靠近,我能夠嗅到那股再熟悉不過的香氣。

  手裡一松,酒瓶墜下,在“啪嗒”的聲響後變作一地碎片。

  她就站在我的正前方,面帶微笑地看著我。

  依然是那一年的白色裙子,依然是那一年的黑色長髮。

  我的嘴唇開始情不自禁地顫抖,時隔多年,我不止一次地想像過……重逢的場景。

  或許那時候我已經賺了大錢,能夠一把拉過她的手,對她說:“跟我走,我養你,一輩子。”

  或許那時候我變成了一個藝術家,能夠拿著一幅她的肖像,對她說:“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每時每刻都在想你。”

  或許那時候我是個平庸的人,只能緊張地搓著雙手,對她說:“嫁給我好嗎?”

  可我從未想過,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應該說些什麼。

  最後,千言萬語變成了一句話。

  我嘶啞著喉嚨說:“大冷天穿這麼少,你不嫌冷?”

  此時此刻,我只能把逞強裝作勇敢。

  她怔怔看著我,愣了許久,忽然笑了一下,伸手奪走我嘴裡的煙,輕輕扔在路邊。

  她說:“你說過你最喜歡我穿成這樣。”

  我:“錯,我最喜歡你光著屁股穿圍裙的樣子,你的記性真差。”

  她:“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穿給你看。”

  我:“我現在不稀罕了。”

  她:“為什麼呢?你明明已經孤身一人了,你很寂寞,不是嗎?”

  我:“老子有酒。”

  她看了眼地上的碎片,說:“現在沒了。”

  我:“老子有煙。”

  她淡然說:“也沒了。”

  說到這裡,她忽然笑了笑,問:“談心,你喝多了,你現在還知道自己姓什麼,叫什麼嗎?”

  我:“老子姓鯊魚,叫俱樂部!”

  她一把抱住了我:“別孩子氣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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