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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罵你?你信不信急了老娘還打你呢!”

  “我以星城警署的名義提醒在場的每一個人——威脅警察,是違法行為——”喇叭里的聲音越拖越長,像是被人按了八倍慢放鍵一樣。

  終於忍無可忍了——那群穿著緊身短裙、踩著十幾公分高跟鞋的小姑娘們,蜂擁地向那懶散的聲音沖了去。

  白岩開始還以為,警察都會配一把槍的——鳴槍示警,哪怕是橡膠子彈的那種,至於警棍、催__彈……總之肯定有能對人群起到震懾、壓製作用的裝備。但是,顯而易見,那些可憐的警察什麼都沒有。

  “我以星城警署的名義提醒在場的每一個人——毆打警察,是違……哎呦!”

  “混亂”——這是白岩對現場唯一的描述,他不禁閉上了眼,還用手遮住了這不忍直視的一幕——剛剛那個舉著擴音喇叭喊話的中年警察,正被幾個衝上去的小姑娘撓成了個滿臉花。

  這一刻,白岩心中——“警察”這個職業的光環突然像是被掐斷電的霓虹燈——所有璀璨炫目的光彩在這一瞬間都黯淡了下來。他緊緊捂著臉,想把所有美好的夢想都關在腦子裡似的。可是,美好幻想還是輕易地從白岩的指縫間溜走了。

  白岩被拉回了冷冰冰的現實中,還有他的三十幾個同班同學們——和白岩同一批秋季入學星城警校的新生。他們此刻正躲——不對,不是這個詞,準確說是隱蔽——對,他們正隱蔽在街尾的一家便利店裡,目睹著整個過程。

  第一堂校外見習課——觀摩、記錄基層警務人員的執法過程,再課堂研討。

  順帶一說,這堂課是星城警校最年輕且赫赫有名的客座教授——展青雲教授的課。白岩聽說,要報展教授的課,不僅需要提前兩天排號預約。而且展教授是新派教學理念,與學院的老派理念格格不入……怎麼說呢,算是個特立獨行的人,當然,這與他的另一個身份——星城緝毒署第四組派駐星城指揮官不無關係。可是,白岩想不通,為什麼警校新生的第一堂課會選擇觀摩這個?為什麼不組織大家看《緊急44分鐘》抑或《談判專家》諸如此類的片子?那不僅能激發這些“小白兔”們 ——學長們就愛這麼稱呼新生——的鬥志,也更富有教學意義不是麼?

  夢想撞進現實的方式有很多種,而這個方法,讓白岩來了個硬著陸!另外,白岩入學後在考慮導師、課表、專業方向……在向教務處申請課程的時候,白岩都絲毫未曾想到,展青雲教授——就是他所知道的那個展青雲。

  白岩有過一面之交的展青雲,是個警察。白岩也聽展青雲提到過自己手底下一幫有學生。但這不能推導出展青雲在星城警校任職教授的結論!當展青雲走進教室,站在講台上的時候,白岩大張著嘴愣在教室門口,整個人像被混凝土澆築了一樣。

  為何一面之交的人會讓白岩如此反應?這裡清楚地給大家做一個注釋——他們的“一面之交”是在白岩家的床上……這樣就能更好的幫忙理解白岩此刻的感受了。

  現在,讓我們暫時拋開這尷尬的氣氛,來換個話題,說說星城——就是白岩和展青雲所在的這個城市。她是一個緊鄰國境線的河港城市。

  放眼望去,方圓幾十公里的城裡,儘是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氣息包裹的外立面都斑駁不堪的老舊樓房。抬頭向上看,建築物之間的半空中掛滿了蜘蛛網似的,幾乎密不透風的電線。下面是私搭亂建的彩鋼板房,就擠在街道兩旁的空隙里。擦身而過的,儘是推著板車,沿街兜售著不新鮮的水產蔬菜的小販。垃圾遍地的街道,小孩子們在腥臭的泥水裡打鬧嬉戲。這是一個看似被拋棄了的城市,不光是被上帝,更是被星府。

  要說這個城市有什麼獨特的地方,大約就是鱗次櫛比的藥店街了——櫃檯上隨意放著幾盒早就過了期的感冒藥品,話說,誰又會在意它們過沒過期呢?反正顧客全都是衝著櫃檯下面的東西來的,藥店街真正經營的商品——讓人喪失心智並上癮的花花綠綠的藥丸和顆粒。

  白岩大多時間都待在離星城幾十公里遠的河對岸的新星城,儘管僅隔幾十公里的距離,二者卻截然不同,雖然同是擁有孿生兄弟般的名字。新星城有繁華的街區、高檔的商場、名牌的學府、濃陰環繞的公園,還有數不清的劇院、展覽館、畫廊和書店。想到這些,白岩更是一刻也不想再在這裡——星城——待下去了。

  “那麼,通過昨天下午的觀摩,對基層警務人員在執法的工作中遇到的問題,有誰有什麼想法或者建議?”身材黑色緊身衣和休閒褲的展青雲一邊在講台上踱著步,一邊掃視著階梯教室說道。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的手指間還夾著一根煙,展教授在講台上抽菸——恐怕這在任何一間學校都是“十惡不赦”的罪名了。但是,展青雲可以。

  “那位,穿白襯衫那個,看窗外的那個,對,就你。”擠了足足一百人的階梯教室里,坐在後排靠窗最不顯眼位置的白岩被點到了。

  “我覺得,在執行警務執法時,大約,應該——”白岩心中有點慌亂,因為剛剛他走神了。可這怪得了誰呢?在展青雲的課堂上,白岩實在無法阻止自己不去回想起他和展青雲之間發生過的那些無法言說的事情……儘管白岩已經盡力阻止自己了,但結果就像“不要去想像一隻粉紅色的大象”的遊戲一樣——白岩滿腦子都是粉紅色的大象。

  “給他們——配槍?”現在白岩只得看著台上的“展青雲教授”的臉色,斷斷續續地答道。

  “你叫什麼?”展青雲像詢問一名普通學生那樣,淡然地詢問道。我叫什麼你不知道?那時候在昏暗的房間裡一遍遍喊我名字的人是誰?白岩在心中暗暗罵道。

  “白岩。”白岩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他挑著眉毛,眯縫著眼瞟著展青雲。

  “很好。”展青雲的手指點著花名冊上的一個個名字,找到了白岩這兩個字,並且用誇張的動作,在那個名字後面畫了一個大大的舒展的叉。展青雲做的這個動作有多誇張呢,這麼說吧,即便坐得很遠的人——比如白岩本人——也能看出來那是一個叉。一想到這個倒霉的人就要掛掉這一門課了,教室里傳來了陣陣竊竊私語。

  “可是教授,我不明白,我回答的有什麼問題麼?這種開放性的提問憑什麼有標準答案?這不公平!”白岩有些著急地吼了起來,因為如果一上來就丟掉這門課的二十個學分,那他這學期就算完了,白岩想不明白展青雲竟然會針對他。

  “聽著,這很公平,掛科不是因為你的答案,而是因為,你剛剛——走神。”白岩想,如果展青雲知道剛剛自己走神是在想著什麼,大約就不會如此對答了。

  “因為一個走神就要掛科?我還從來沒聽過警校或者任何一個學校有這樣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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