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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這些都是往事,我已無力為這種事憤怒了。

  跟有村老太太熟稔的入住者敘述她們之間的回憶。由於老太太為人敦厚,受人喜歡,不少人出來說話。我靜靜傾聽。最後大家一起為老太太默禱。

  一個多小時後回到房間。丈夫還沒回來。我從窗戶俯瞰海灣。由於天氣晴朗,看得到對面海邊有零零星星漫步的小小人影。視線移往前方的山崖。丈夫還在船上嗎?我走到陽台,用手遮著額頭,凝望丈夫是否從山崖下面的階梯爬上來。此時,有個鮮艷的顏色映入眼帘。我看到崖上細葉冬青的樹枝上,有個明亮的色塊,由橘色和黃色交織而成、膨膨軟軟的塊狀物。好像是從哪個房間被風吹到那裡卡住了。應該是圍巾或薄窗簾吧?只要再起一陣風,搞不好就掉進海里了。

  準備進屋裡時,突然飛進一個黑影。是烏鴉。那隻烏鴉停在鮮艷塊狀物旁邊的樹枝上。我忽然想到了,立刻回房拿出雙筒望遠鏡。烏鴉努力用嘴巴啄著的是……我編織的毛線花,而且是公烏鴉喜歡的橘色和黃色的,大約有十個左右纏在一起。我拿開望遠鏡想了想,環顧陽台,那是我忘在這裡的?還是被風吹到那裡去的?不,不可能。我打算一點一點給烏鴉的,所以編好的毛線花都確實收起來了。

  再次回房裡確認裝毛線花的籃子,那裡塞滿了一大堆毛線花,都是烏鴉夫婦喜歡的橘色、黃色、粉紅色、水色的毛線花,數量多到即使少了一些我也不會發現。隱約聽見拍翅聲,我看出去,看見成功將毛線花從樹枝上扯下來的烏鴉飛起來。哎呀呀,怎麼會這樣?那隻公烏鴉一次得手一堆築巢素材了。

  可是烏鴉把那團毛線花弄掉了。大概是太重了,應該不只毛線的重量而已,好像還綁著什麼東西,以致垂直落下。烏鴉連忙飛去撿拾掉在崖邊的毛線花。我再將望遠鏡放在眼睛上。烏鴉慎重地用腳按住毛線,再用嘴巴將一條從毛線團伸出來的線慢慢拉上來,線頭似乎垂到山崖下面。接著烏鴉放低身體用力,然後振翅起飛,那氣概像是絕不再讓毛線掉下去了。我輕輕微笑。這麼喜歡那些明亮的花朵啊。一定是母烏鴉催它來的。因為下蛋時間快到了吧。如果一直觀察下去,或許能看見扶養小賓寶的烏鴉,甚至是長大離巢的小烏鴉呢。

  於天空飛舞的烏鴉用兩腳鉤爪牢牢抓住那團毛線,下面垂著一條細線。因為這個關係,烏鴉似乎很難飛行。那是什麼呢?搖搖晃晃的線頭綁著東西,但望遠鏡的視野太窄,反而不容易看到。我想用肉眼看,但烏鴉已經飛遠,我只知道下面吊著發亮的東西。就這樣,烏鴉朝母烏鴉等待著的梧桐樹那邊飛去了。

  當天傍晚,丈夫被人發現溺斃在海里。看著大海染得比平時更為赤艷、更顯不祥時,我開始不安。丈夫從未在海上待到這麼晚。我拜託田元幫我去看看。後來看見田元從山崖的石階上倉皇跑上來時,我就猜到出事了。

  丈夫躺著的橡皮艇沒氣了。被拋到海上的他穿著衣服沉入海灣的透明水底。大家把他撈上岸後,立刻叫結月的醫師過來,雖然進行急救處置,依然為時已晚。他不再呼吸了。以為是意外事故,船上卻留下刀子割過的痕跡。空氣就是從那裡跑掉的。剎時竄起一陣緊張。想必有人故意放掉橡皮艇的空氣。警察開始調查。丈夫的遺體被送到大學醫院進S剖,判定是溺死,無酒精、安眠藥、鎮靜劑及其他藥物反應。

  “太太。”兩名負責偵辦的刑警來到我的房間問我,“你先生是否曾跟人結怨?”

  “沒有。”

  “那麼,你認為他會自殺嗎?”

  “不認為。”

  其實這兩個問題的答案都是肯定的。丈夫過去犯下無法贖罪的罪過,並不想活。然而這種事不能在這邊說。兩名刑警互使眼色,年紀大的那一位眉頭深鎖地沉思,另一位則是輕輕咳嗽。他們懷疑並非意外事故,而是故意設局的命案,但狀況令人費解。無人接近通到棧橋的石階。可拍到結月周邊的監視器中,有一部正對著走下石階的地方。丈夫走下去後,一直到傍晚田元提心弔膽地往那裡窺探為止,均無人靠近。對面海邊的監視器則是遠遠拍到崖下的棧橋,據說丈夫搭乘的橡皮艇看起來像是毫無前兆地沉了下去。

  有人從山上丟下刀子刺破橡皮艇嗎?可是監視器沒拍到崖上和棧橋上有可疑人物,再說也沒找到那把刀子。警察的水難救助隊於海底仔細搜索,只找到萎縮的橡皮艇。

  丈夫的葬儀以社葬方式舉行,一切皆由難波科技的總務課處理,我只要坐在喪主席即可。我以身體不適為由,喪主致辭也請人代讀。丈夫以難波由起夫的身份下葬於深大寺的難波家墓地。無人知道氣派的墓石下方的遺骨,其實是與難波家毫無血緣關係的中村勇次。納骨時,我在心中向難波老師及師母道歉。

  丈夫隨時準備退休,早已決定好繼任人選,因此公司並未出現混亂現象。報紙只刊載難波科技社長乘船溺斃而已。還不知道警察是否斷定為意外死亡,丈夫死後,所有入住者及員工都被調查當時的所在處,但沒聽說有何成果。結月是一家平和的高級老人安養院,相當在意風評,因此一副想儘快了結的模樣,員工都被嚴正交代過了吧,大家如往常般專心做自己的事。

  加賀一一告訴我速水等其他入住者私下熱議的臆測內容,可我反應冷淡,她便不再跟我多嘴了。田元、島森、渡部和幾個比較熟的工作人員都若無其事地關心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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