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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徽徽,怎麼這麼久沒接電話啊?是不是在睡覺?”這樣熟悉的聲音,已經許久沒有聽過了。

  “爸爸……”紛至沓來的記憶讓她只能喊出這兩個字,做夢的話,應該沒有這麼清晰吧?程徽握緊了手機,不覺又喊了聲,“爸爸”。

  電話那端的程爸爸終於聽出點不對勁來,忙問他:“徽徽,你生病了?還是不開心?”

  “……啊,沒有,只是……只是想家了……”程徽及時控制住情緒,邊說邊搖搖頭。

  “哎呀,想家就回來嘛,沒幾天就五一了,你打算呆到幾號?爸爸給你買返程票。”聽女兒想回家,程爸爸高興得很,聲音都飛揚起來一般。

  聽得程徽有些心酸,原來爸爸是這麼盼望這自己回家,以前,以前真的不知道呢。

  跟爸爸通完話,程徽握著手機卻遲遲無法回過神來。唐堯……袁北……和尚……還有白昕……那些,真的都是夢嗎?

  “安安……你掐我一下……”

  “幹嘛?你還沒睡醒啊?”安安眨眨眼,不知道她到底在搞什麼鬼。

  “別管那麼多,你趕緊掐我一下!”程徽急道。

  “這是你說的啊!”安安被她弄得莫名其妙,但還是伸手在她胳膊上狠狠一掐。

  好痛!安安下手真不輕,程徽被她掐得頓時眼淚水都溢了出來。這麼痛,那麼現在大概不是在夢裡吧?可是,如果這不是夢,那她可是做了一個好長好長,荒誕無比的夢啊。

  忽然,窗外閃過一道熟悉的白影,程徽心頭一震,幾乎是從床上跳了下來,撲到窗前,看準了那白影離去的方向後連睡衣都沒來得及換下,穿著拖鞋就朝寢室外衝去。不會認錯,絕對不會認錯!那個朝夕相對了幾十年的身影,她怎麼可能認錯?

  程徽發了瘋似的在校園裡跑著,全然不顧路人投過來的驚詫目光。她一路狂奔,直跑到院牆角落裡的一片茂密樹林外,鬱鬱蔥蔥的林木在風中搖晃不止,看不見藏在其中的人。即使如此,程徽還是衝著樹林大喊:“白昕!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你在裡邊!”

  喊聲一出,她這才發覺自己現在的狀況是有多狼狽,跑掉了拖鞋,汗濕了衣裳,頭髮被汗水一縷一縷黏在臉上脖子上,還有滿臉濕漉漉的液體,然而有什麼好在乎的呢?那個人連她更狼狽的樣子也是見過的。

  “白昕,你是在躲著我嗎?”程徽放緩了腳步,走進林中。樹葉在初夏的風中沙沙作響,好似一曲古老的歌謠。歌謠的盡頭站著一個人,雪白的襯衫,挺拔的腰肢,還有和夢中一樣祖母綠一般的眼眸。只是那眼眸里的神色卻是她從未見過的,有閃避,有歉疚,還有……她過去不願承認的寵溺。

  “我……”對著面前的人程徽終於艱難地開口,“……做了一個夢,在夢裡,我在一條奇怪的街上遇見了一個人,遇見他以後,發生很多事……很多讓人傷心的事……可是,即使如此……”程徽微笑了一下,撥開被汗水和淚水粘住的頭髮,朝他走了過去。

  ……即使如此,還是不忍他一人獨自捱過千年孤寂,能陪上一程也是好的……

  四、安安:

  “怎麼哭了?”譚文昊環住站在窗邊凝神的妻子。

  安安轉過頭來,苦澀一笑:“我做了個夢。”

  “夢?什麼夢?”

  “我夢見了一個人,雖然我不記得她的名字,可是我知道我和她曾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哦?那為什麼哭?”

  “她去世了。”

  “只是個夢而已,不要多想。”

  “不,文昊,不是那樣的……”安安搖搖頭,“不是夢,我知道的,那不是夢……”

  “好了好了,你說怎樣就怎樣,別哭了,一會還要去明明學校開家長會呢,明明天天跟同學吹她媽媽有多漂亮,你要是把眼睛哭腫了,明明該哭了。”

  “這孩子。”安安終於泛起一絲微笑,無奈地搖了搖頭。

  五、寶印和尚:

  七月半,鬼出遊。本來有諸多忌諱的鬼節,如今也不過是個供人掃墓的普通日子。城市一角的公墓也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

  “媽媽你看!那邊有個和尚!”七八歲的小孩童音清脆,“媽媽,和尚怎麼也會來掃墓?”

  那位母親不知跟孩子說了什麼,小孩很快就閉了嘴,只是時不時地向和尚看去。

  農曆七月半,天還熱得很,來掃墓的人無一不是一身清涼夏裝。而小孩嘴裡的那個和尚卻披著一襲寬大的袈裟。衣袍被陰風鼓起,飄然欲飛的樣子,讓他那張過於妖媚的面孔多少沾染了些出塵的氣息。

  “你一心想當人,埋在這裡也算如願了吧。”和尚一拂手,寬袍輕輕撫過墓碑,墓碑上只簡簡單單刻了兩個字,唐堯。

  六、尾聲:

  又到一年春末,靠在躺椅上閉目養神的人已是鬚髮皆白,樣子很是慈祥。學生都知道,這位退休已久的老教授有個奇怪的喜好,那就是隨身都帶著一面黃銅古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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