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頁
“啪!”，L關閉了收音機，關上車門走下車。
他現在正站在金門大橋上，離大橋護欄很近，伸手就能摸到。
L不只一次想從金門大橋上跳下，不只一次夢想在這高懸半空，雄踞海上的金門橋上縱身跳下，求得一個乾脆優雅的結束。
前天晚上，他曾駕車來過這邊，從遠處久久凝視著掩映在城市夜色中的金門橋，他突然發現，在夜空的迷霧中，在城市的燈火里，遠望金門大橋那壯麗的弧線，宛如魔鬼在咧嘴獰笑。
L感覺有種神秘的召喚，召喚他走到那大橋上。
於是他上去了。
站到橋上，夜晚的冷風籠罩著金門灣。並不濃厚的霧氣里，遠處城市的夜景閃耀著象徵繁華的霓虹，好像永不停歇的節日彩燈。
但L知道，在這成千上萬的燈里，沒有任何一盞是為他而守候──這種孤寂與落寞似乎堅定了他結束生命的信念。
“在金門橋上自殺，會讓你覺得很偉大。”──這是兩年前那第一千個自殺者的遺言。
“人類真是有趣的動物，改變不了生的渺小，反要追求死的偉大”，一年前，L是這樣想的。
…… ……
“我現在就這樣跳下去， 應該是第兩千個自殺者吧?也許這會是被載入史冊的大事，自己一生平庸碌碌，隨波逐流，從未有過任何建樹，從未有過捨不得自己的人，從未有過無法代替的位置……這樣平庸的人生，不繼續，也罷。”此時的L在這樣想。
其實L也知道，舊金山大多數人的處境都和他差不多，以上這些平庸，成為不了他自殺的理由……但話又說回來，一個活厭了的人，一個即將把對死亡的渴望付諸實踐的人，需要太多藉口幹嘛?
原來，死和愛其實差不多，都不需要什麼太多理由，只要一個衝動就好。
L覺得，他這一生都是個偽完美主義者，無論做什麼事情總覺得尚未準備好，害怕匆忙草率，害怕做的不夠完美，總覺得還需等待一個完美時機，完美場合，再加上完美準備……但這三種因素集合的機率比中樂透頭獎大不了多少，於是L這一生都在拖拖拉拉，磨磨蹭蹭，消極等待，凡事只要還有時間就拖到最後才做……這讓他錯過了無數時機，抓不住任何機遇……最後，造就了他失敗的人生。
“今天就是今天，現在就是現在，再也不要有什麼延遲症來拖延，已經一切都準備好了……或者說，我早就該這樣作了。”
L結束自言自語之後，作了三次深呼吸，慢慢把身體貼近護欄，伸手去感受鋼鐵的冰冷。
日期：2009-10-10 22:19:00
“嘿!剛才廣播裡說，今天凌晨那跳橋自殺的傢伙後來沒死，大風把他吹到了護欄下的施工網上，真是有夠幸運啊!”兩個帶耳機的跑步者從L身邊跑過，他們的交談聲清晰傳到L的耳朵里。
上一個跳下去的人沒死?
“那我現在跳了，還算是第兩千個自殺者嗎?!肯定不算……那上一個人實在是太失敗了，竟然連自殺都沒成功。”
“嘀嗒!”一滴雨水輕輕落在L肩頭，看來，天要下雨了。
“如果現在跳下去，就成不了那第兩千個自殺者……還有，如果等會兒下起大雨，會有人發現我的自殺嗎?”
雨滴越落越大，但那L那顆自殺的心卻有些動搖──只因那兩個跑步者的談話。
平時的L除了抑鬱症，延遲症之外，對於整值的數字，也有著與眾不同的迷戀，他一直以自己身體上的整數為榮──身高是六英尺整，腰圍是30英寸整，胸圍是100厘米整……每次坐飛機，他都要選整號的座位，看電視，也喜歡挑整數的頻道看……尤其在這在一生只有一次的時刻，在這即將載入史冊的時刻，整數對L顯得尤為重要。
──兩千才是整數，一千九百九十九不是整數。
L謀劃已久自殺構想的實現，缺的就是一個完美時刻，可現在，這個完美時刻卻被無意中破壞掉了。
“該死!”L小聲罵了一句。
就在他心神不寧之時，一個身穿灰色雨衣，步履蹣跚的人緩緩走了過來，在離L約有幾十步的地方站住了。
此時的雨已經下的不小，L左右看了看，發現四周只剩下了自己和這個穿灰雨衣的人。
L轉頭看著灰雨衣，灰雨衣也轉頭看著L。
雨水並沒有擋住兩人目光的交匯，四目相對的一剎那，L明白了，灰雨衣來這裡也抱有和自己同樣的目的。
“看來，趕在今天自殺的不只我一個啊。”L這樣想著。
這時，灰雨衣開始向L走了過來，“他想幹什麼?!”L心中一驚。
灰雨衣越走越近了，寬大的雨衣罩在他枯瘦的身體上，好似用竹竿挑了一個塑膠袋，雨帽之下是一張蒼白的臉，看不到眉毛，嘴唇也有些發白。
“老兄，你是想從這裡跳下去嗎?”灰雨衣開口說話了，聲音是嘶啞的。
“嗯……你也是吧?”
“是的，我也是。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本地人吧?”
“對，我從小在這裡長大。”
“你很幸運啊，隨時都能到這橋上，我可不是，這輩子我是第一次來舊金山──大老遠從小鎮趕來，就為了從這大橋上跳下去。”
他現在正站在金門大橋上，離大橋護欄很近，伸手就能摸到。
L不只一次想從金門大橋上跳下，不只一次夢想在這高懸半空，雄踞海上的金門橋上縱身跳下，求得一個乾脆優雅的結束。
前天晚上，他曾駕車來過這邊，從遠處久久凝視著掩映在城市夜色中的金門橋，他突然發現，在夜空的迷霧中，在城市的燈火里，遠望金門大橋那壯麗的弧線，宛如魔鬼在咧嘴獰笑。
L感覺有種神秘的召喚，召喚他走到那大橋上。
於是他上去了。
站到橋上，夜晚的冷風籠罩著金門灣。並不濃厚的霧氣里，遠處城市的夜景閃耀著象徵繁華的霓虹，好像永不停歇的節日彩燈。
但L知道，在這成千上萬的燈里，沒有任何一盞是為他而守候──這種孤寂與落寞似乎堅定了他結束生命的信念。
“在金門橋上自殺，會讓你覺得很偉大。”──這是兩年前那第一千個自殺者的遺言。
“人類真是有趣的動物，改變不了生的渺小，反要追求死的偉大”，一年前，L是這樣想的。
…… ……
“我現在就這樣跳下去， 應該是第兩千個自殺者吧?也許這會是被載入史冊的大事，自己一生平庸碌碌，隨波逐流，從未有過任何建樹，從未有過捨不得自己的人，從未有過無法代替的位置……這樣平庸的人生，不繼續，也罷。”此時的L在這樣想。
其實L也知道，舊金山大多數人的處境都和他差不多，以上這些平庸，成為不了他自殺的理由……但話又說回來，一個活厭了的人，一個即將把對死亡的渴望付諸實踐的人，需要太多藉口幹嘛?
原來，死和愛其實差不多，都不需要什麼太多理由，只要一個衝動就好。
L覺得，他這一生都是個偽完美主義者，無論做什麼事情總覺得尚未準備好，害怕匆忙草率，害怕做的不夠完美，總覺得還需等待一個完美時機，完美場合，再加上完美準備……但這三種因素集合的機率比中樂透頭獎大不了多少，於是L這一生都在拖拖拉拉，磨磨蹭蹭，消極等待，凡事只要還有時間就拖到最後才做……這讓他錯過了無數時機，抓不住任何機遇……最後，造就了他失敗的人生。
“今天就是今天，現在就是現在，再也不要有什麼延遲症來拖延，已經一切都準備好了……或者說，我早就該這樣作了。”
L結束自言自語之後，作了三次深呼吸，慢慢把身體貼近護欄，伸手去感受鋼鐵的冰冷。
日期：2009-10-10 22:19:00
“嘿!剛才廣播裡說，今天凌晨那跳橋自殺的傢伙後來沒死，大風把他吹到了護欄下的施工網上，真是有夠幸運啊!”兩個帶耳機的跑步者從L身邊跑過，他們的交談聲清晰傳到L的耳朵里。
上一個跳下去的人沒死?
“那我現在跳了，還算是第兩千個自殺者嗎?!肯定不算……那上一個人實在是太失敗了，竟然連自殺都沒成功。”
“嘀嗒!”一滴雨水輕輕落在L肩頭，看來，天要下雨了。
“如果現在跳下去，就成不了那第兩千個自殺者……還有，如果等會兒下起大雨，會有人發現我的自殺嗎?”
雨滴越落越大，但那L那顆自殺的心卻有些動搖──只因那兩個跑步者的談話。
平時的L除了抑鬱症，延遲症之外，對於整值的數字，也有著與眾不同的迷戀，他一直以自己身體上的整數為榮──身高是六英尺整，腰圍是30英寸整，胸圍是100厘米整……每次坐飛機，他都要選整號的座位，看電視，也喜歡挑整數的頻道看……尤其在這在一生只有一次的時刻，在這即將載入史冊的時刻，整數對L顯得尤為重要。
──兩千才是整數，一千九百九十九不是整數。
L謀劃已久自殺構想的實現，缺的就是一個完美時刻，可現在，這個完美時刻卻被無意中破壞掉了。
“該死!”L小聲罵了一句。
就在他心神不寧之時，一個身穿灰色雨衣，步履蹣跚的人緩緩走了過來，在離L約有幾十步的地方站住了。
此時的雨已經下的不小，L左右看了看，發現四周只剩下了自己和這個穿灰雨衣的人。
L轉頭看著灰雨衣，灰雨衣也轉頭看著L。
雨水並沒有擋住兩人目光的交匯，四目相對的一剎那，L明白了，灰雨衣來這裡也抱有和自己同樣的目的。
“看來，趕在今天自殺的不只我一個啊。”L這樣想著。
這時，灰雨衣開始向L走了過來，“他想幹什麼?!”L心中一驚。
灰雨衣越走越近了，寬大的雨衣罩在他枯瘦的身體上，好似用竹竿挑了一個塑膠袋，雨帽之下是一張蒼白的臉，看不到眉毛，嘴唇也有些發白。
“老兄，你是想從這裡跳下去嗎?”灰雨衣開口說話了，聲音是嘶啞的。
“嗯……你也是吧?”
“是的，我也是。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本地人吧?”
“對，我從小在這裡長大。”
“你很幸運啊，隨時都能到這橋上，我可不是，這輩子我是第一次來舊金山──大老遠從小鎮趕來，就為了從這大橋上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