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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應該說是我十二歲那年,從媽媽拖著我來到公安局,看到爸爸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屍體開始……雖然,媽媽哭得像個淚人,我卻冷冷地站著一動不動,半滴眼淚都沒掉下來。

  當時在我的心裡,早已不再用“爸爸”來稱呼這個男人,雖然我確實為他所生。他是一個放高利貸的小混混,多年來不務正業,成天在外面打架鬥毆拈花惹草,喝醉了就回家打老婆。他經常帶一些亂七八糟的女人到家裡,當著我的面做那些骯髒的事情。我為了經常故意頂撞他,有一次將死老鼠塞進他帶來的女人的裙子裡。他就用皮帶把我吊起來猛打,直到我皮開肉綻,至今身上還有他給我留下的傷疤。

  他是在上門討債過程中,被發狂的女主人砍死的,同去的另外兩個高利貸也死了——說實話我真的很佩服那個女人,孤身一人砍死三個大男人。

  不,應該說我絲毫沒有恨過她,即便她殺死了我的親身父親。

  事實上我打心眼裡感激她,是她幫助我和媽媽脫離了苦海,從此不再遭受那個男人的虐待,再也不會被打得血流滿面,再也不用擔心鼻青臉腫地去上學。

  後來,那個女人被判處了死刑,就在她行刑的那天,我悄悄給她燒過紙錢。

  我與媽媽相依為命長大,直到我大學期間,媽媽因為受到過長期虐待,終被送入了精神病院。有時候我想即便被警察抓住,也可以說自己有精神病遺傳史,說不定還可免了死罪?不,抓住我就趕快槍斃吧,我不想在那種地方終老一生,簡直比無期徒刑還要痛苦。

  五年前,我殺了第一個人。

  我不想說殺人是什麼感覺?但在每次事後不久,我都會為此追悔莫及,陷入對自己的痛恨,並發誓再也不會去殺人了。

  但我無法控制下一次。

  本以為,我會繼續在這生涯中飄來盪去,直至被警察捕獲一命嗚呼,卻在不經意間遇見了他。

  張夜。

  當我看完“JACK的星空”QQ空間裡的殺人日誌,忽然發現找到了同類——在這座兩千多萬人口的巨大城市裡,我是一個那麼孤獨的異類,沒有任何人能與我交朋友。我是多麼渴望能有一個朋友,在寂寞時與我喝酒聊天,彼此敞開心扉。如果我能早幾年找到這麼一個人,或許也不會有今天的殺人狂。

  我費盡心機找到了他,確認了他的身份,日日夜夜監視,並深入到他的過去——他的媽媽是因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死刑而槍決的,而被他媽媽殺死的三個男人,其中之一,正是我的親生父親。

  這是我和他命運中的最重要的一個交集。

  許多年後,我們註定會相遇的——被同一樁殺人事件而改變人生的兩個孩子。

  不過,就像我不恨殺死我父親的女人那樣,我也不恨那個女人的兒子,相反還對他施以更多的同情。

  他太像我了。

  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哪怕只是一個表情,一個眼神,都幾乎是我五年前的翻版。我確信他就站在殺人的門檻上,不僅因為那些幻想自己殺人的QQ空間日誌,還有他渾身上下散發著的那股氣質。我不知道他何時會跨過那道坎,也許一年後,一個月後,一周後,明天,今晚,現在?

  我可憐他,我喜歡他,我迷戀他。

  絕不能再讓他重蹈我的覆轍,只因為——

  我已在地底,而你還看得見星空。

  該怎麼救他呢?我想,必須搶在他動手前,先幹掉他最想殺死的那些人——比如對他百般謾罵侮辱的經理,曾經欺騙過他感情與金錢的骯髒女人,許多年前剝光他衣服並把他扔在女廁所門口的老同學——只要提前把他們殺了,張夜就沒有殺人對象可言了!

  對不起,我殺了那三個人,最後連同與他合租的室友,我以為張夜是真是的恨他呢。

  以上四位受害者的家屬,我不知在地下該如何向你們道歉?來生就讓我做牛做馬吧。

  我從張夜收藏的卡夫卡的情書集裡,看到過這樣一段話:“我今天看了一張維也納的地圖,有那麼一會兒我覺得難以理解:怎麼人們建起這麼大一個城市,而你卻只需要一個房間。”

  是啊,我只需要一個房間。就像那個夜晚,我和張夜坐在沙發上喝酒聊天……多想時間能夠凝固下來,我們就一直在這個房間裡,看塔爾科夫斯基的電影,讀《懸疑世界》雜誌,聽張雨生的歌,聊童年時的夢想。

  我承認,那只是一個幻覺,真實的幻覺。

  張夜,當你被全城通緝以後,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來救你,就是剛和你分手的女友林小星。

  她是那種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女孩,她喜歡你,是你前輩子修來的造化。你必須好好珍惜她,而我一輩子都不會遇到這麼好的女孩了。

  但我沒想到的是,她好像喜歡上我了?

  咳!咳!亂入啊!

  我等待了將近30個小時,林小星居然沒有趁我受傷昏迷而逃跑——當我等到花兒也謝了時,你來了。

  為了像個綁架的樣子,我忍著傷口的劇痛,勒住林小星的脖子。而她的掙扎只是想喊出來,告訴你不要再往前沖了。可你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躲避通緝的過程中,想必已吃過許多苦,反而鍛鍊了意志與體能。現在你已無所畏懼,哪怕面對一個兇殘的殺人狂,只為救出心愛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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