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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格雷這一回幹得很順手,只需從容不迫地說下去就可以穩操勝券了。卡若一面聽一面思考,憂鬱開始蠶食著他的平靜。

  “第三起謀殺:除掉奧迪阿,因為這樣一個奧迪阿,他肯定會作交代。警察盯著他,動刀動槍都不可能了。我敢斷言奧迪阿每晚都有喝水的習慣,這次,他喝得更多,因為他醉了,他一躺下去就再也沒有醒過來,因為長頸大肚瓶中的水已經投放了毒藥。第三個錯誤。”

  梅格雷孤注一擲了,可是他對自己充滿了信心!事情只能這樣發展,沒有第二種可能。

  “我就等著您說這三個錯誤!”卡若終於開口了,同時把手伸向糖衣杏仁盒。

  警長頭腦里現在正想著勒比克大街的那所旅館,那裡住的主要是一些樂師,舞女和妓女。

  “在奧迪阿的案子中,錯就錯在有人在長頸大肚瓶中放了毒藥!”

  卡若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又含了一顆糖衣杏仁,空氣里散發著一種清淡的甜味和香草的怪味。

  “為了幹掉巴爾納貝,”梅格雷一邊斟酒一邊接著說,“您起碼帶了兩個人:佩皮多和那個開車的,也許是歐仁。後來,佩皮多以出賣同黨相威脅。”

  “您在聽我的話嗎?後果是:必須消滅佩皮多。這次是您單槍匹馬把他打死了。可是,弄巧成拙,您隨即去找奧迪阿,授意他碰撞便衣警察。這樣做的必然結果是什麼呢?歐仁,菸酒店老闆路易,一個叫科蘭的‘勃洛特’迷,以及奧迪阿,他們統統都被牽連到這個案件里去了。”

  “後來奧迪阿動搖了,於是您又不得不把他消滅掉!”

  “然而,昨天下午,您沒有親自去勒比克街,您肯定利用了一個住在旅館裡的房客,給他打了電話。”

  “又增加了一個共犯!一個可能泄露真相的人!”

  “這次,您該懂了吧?”

  卡若一直在沉思。陽光曬到了鍍鉻的電話耳機上。時間過得很快。幾輛手推車周圍的人越來越多,街頭的嘈雜聲傳人了套房,儘管窗子都關著。

  “就算您很高明吧,可是為什麼悠每次總被有可能出賣您的、毫無用處的共犯纏住手腳呢?您滿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在任何地方,把對您不加提防的巴爾納貝千掉。您在謀殺佩皮多的一案中根本就不需要奧迪阿。昨天,您並沒有受到監視,滿可以自己去勒比克街。那些旅館又沒有看門人,進進出出非常自由。”

  有時,可以聽見樓梯上的腳步聲。梅格雷盡力保持鎮靜,若無其事地繼續發表自己的宏論。

  “到了這步田地,至少有五個人可以把您告發。五個人是絕對不可能長期地對這類事情保守秘密的。”

  “巴爾納貝不是我捅死的。”卡若緩慢地說,臉色比任何時候更陰沉。

  梅格雷立即抓住時機,滿有把握地說:

  “我知道!”

  卡若詫異地看了梅格雷一眼,眯縫起眼皮。

  “捅刀子這種事是佩皮多那樣的義大利人的拿手戲。”

  只要再稍稍做些努力,就可以成功了,可偏偏在這時候,女清潔工打開了房門,梅格雷認為這下前功盡棄了。

  “我該去買菜了,”她說,“買點什麼蔬菜回來呢?”

  “隨您的便吧。”

  “您有錢嗎?”

  卡若從一隻結實的,用舊的,裝著金屬搭扣的小錢包里取出錢來,這真是一隻慳吝人的錢夾。他抽出兩張十法郎的鈔票。桌子上的酒瓶已經空了,他把瓶子遞給女傭人。

  “喏,您去把它退了。退瓶卡在您那兒。”

  然而卡若已經走了神。瑪爾特門也不關就走了,不過她關上了樓梯平台的門,可以聽見廚房的爐子上水壺沸騰的聲響。

  梅格雷的目光一直在注視對方所有的動作,看得十分仔細,竟然連電話機和埋伏在電話總局的速記員都拋到腦後了。他的思想已經開了竅,他甚至說不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已經說得很多了,來不及充分地考慮自己講了些什麼。他即席而來的立論已經使他離真相只有咫尺之距了。

  他立論的根據包括糖果盒裡的糖塊,小錢包,甚至“蔬菜”這個詞兒。

  “我可以斷言您遵循攝生法。”

  “已經二十年了。”

  卡若不再對他下逐客令了,甚至可以說現在需要他了。他看到梅格雷的酒杯空了便說道:

  “等瑪爾特回來後給您拿酒。家裡從來不會只有一瓶酒的。”

  “我知道。”

  “您怎麼會知道的?”

  因為這同其餘的一切都是緊密相聯的,道理很明顯嘛!因為現在卡若對梅格雷來說已不再是個對手而是個人了。梅格雷對這個人的了解每一秒鐘都在加深,他覺得他活著,呼吸著,思考著,他害伯了,但仍抱著僥倖心,梅格雷聽到他咀嚼糖衣杏仁時發出的刺耳聲。

  屋裡的陳設也變得活躍起來,辦公桌,家具,還有那些酸不溜丟的油畫。

  “您知道我在想什麼嗎,卡若?”

  這句話並不是一句空話,而是隨著一連串的想法而產生的。

  “我正在考慮佩皮多是否真的是您殺死的?現在,我幾乎確信不是您殺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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