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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過,我不想談這個。無論誰我都不能信任。自從我爸爸死了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而你希望這種情形繼續下去?”

  她對我投以苦澀的眼光。

  “我什麼都不想繼續下去,包括我的生命,包括任何東西,當然也包括這次談話,這次訊問。”

  “這樣問你,我自己也不好受。”

  “那請離開吧!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她緊抓著安樂椅的扶手站起來,指關節由於用力而發白。她這個動作把我逼出了房門。

  我還沒準備好馬上面對死者。我找到通往逃生梯的安全門,一面思考一面慢慢走下樓去。這些矗立在無窗水泥天井裡的水泥階梯和灰色的鋼鐵扶手,像是牢獄的一隅,既醜陋又難以摧滅。我走到中途的一個平台上停下腳步,想像卜賀太太被關進監獄的景況。

  當我將龍尼交還給他母親的時候,我其實已經完成了我當初的任務。其餘的善後工作註定是痛苦而令人嫌惡的。我無意把謀殺卜賀船長的罪名加諸於他妻子身上。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心中的報復之火已經逐漸降溫。現在的我更關心的是生活中的實際問題及我們如何去惜所當惜的問題。毫無疑問,禮歐·卜賀的生命是該被尊重的——任何男人女人都是——可是他很久以前就在怒火中被殺害了。如今的陪審團會判給他遺孀一個輕於蓄意謀殺的罪名嗎?我很懷疑。

  至於另一樁謀殺案,卜賀太太不可能是殺她兒子和艾爾·席納的兇手;前者她沒有理由,後者她沒有機會。我告訴自己,我並不在乎是誰殺了他們——可是我確實在乎。這件案子帶著對稱的曲折,就像這些階梯一樣,把我帶往那個綠得病態的長廊,帶往奚克思醫生正和他死去的證人密商的地方。

  我穿過辦公室,打開太平間鋼鐵插銷的門。一盞明燈照射下,禮歐·卜賀的遺骸躺在一張不鏽鋼桌上,奚克思醫生正埋頭研究死者的顱骨。顱骨的優美線條是唯一的余跡,顯示禮歐生前確是個美男子。

  喬·凱西和助理驗屍官潘維凡,正靠牆站在牆壁的陰影下。我經過他們倆,走到不鏽鋼桌旁。

  “他是被槍殺的嗎?”

  奚克思醫生停下工作,抬起頭來。

  “沒錯,我找到這個。”

  他拿起一個鉛彈頭,攤在手掌心裡。看來像四點二二口徑的彈頭,不過已經變形。

  “子彈穿過頭顱的什麼地方?”

  “我不敢說子彈曾經穿過頭部。我只找到一個很輕微的挫傷,那不可能致命的。”

  奚克思醫生用探針照明,指出子彈在禮歐顱骨前方造成的一個淺溝。

  “那是什麼東西致他於死的呢?”

  “這個。”

  醫生拿一個褪色的三角形物體給我看,那東西掉在桌面時,還發出哐?的聲響。一時之間,我還以為那是個印第安人用的箭矢,可是待我拿起細看,卻發現那是個斷裂的屠刀刀尖。

  “這東西卡在肋骨當中,”奚克思醫生說。”顯然是被人拔出來的時候,刀尖斷裂在裡頭了。”

  “他是從前面還是從後面被刺的?”

  “我認為是前面。”

  “可不可能是女人幹的?”

  “我認為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你覺得呢,潘維凡?”

  那位年輕的副手從牆陰影里走出來,走到我和奚克思醫生的中間。

  “我覺得我們最好私下討論這個問題。”然後他轉身對我說:“亞契先生,我不願意掃你的興,可是你沒有權利待在這兒。門上掛的牌子你也看到了:‘未經授權,請勿人內’。你沒有經過授權。”

  我以為這只是年輕人在打官腔。

  “如果你授權給我,我就是經過授權。”

  “我不能授權給你。”

  “誰說的?”

  “是警長兼驗屍官給我的命令。”

  “那他的命令又是誰給的?”

  年輕人臉紅了,在強烈燈光映照下,他的臉看來透明得發紫。

  “亞契先生,你最好離開這兒。”

  我的目光穿過他投向喬·凱西,喬看起來表情尷尬。我對他們兩個說:“見鬼,這具屍體是我找到的。”

  “可是你沒有經過授權。”

  潘維凡舉起一隻手放在槍柄上。我跟他不熟,沒把握他不會開槍射我,於是只好血脈賁張地帶著憤怒和失望離開。

  喬·凱西跟著我走到長廊。

  “亞契,我為這件事向你道歉。”

  “你可真會幫忙。”

  聽到這話,他的灰眼眸縮了一縮,隨即又堅定起來,不過嘴角倒是一直帶著微笑。

  “上面有命令下來,說要對你嚴格執行。而且森林服務處也要我照規章辦事。”

  “規章上是怎麼說的?”

  “你跟我一樣清楚。只要涉及到本地的執法單位,我就受命要尊重他們的管轄權。”

  “他們打算做什麼?把這個案子再埋個十五年?”

  “在我能力所及,我是不會讓他們這麼做的。不過我的主要職責是勘驗火災起火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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