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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服從了。

  麥克斯處在一種狂熱的好奇與茫然之中,他甚至害怕自己的呼吸會讓腳上的皮鞋在浴室地板的瓷磚上摩擦出聲。事務長、佛朗克和他三個人擠在這個有限的空間裡,穩穩地緊挨住浴室門。他們關上燈,鉤住浴室門,只開了一小點,通過垂直的窄窄的縫隙,他們可以看見客艙的一部分,包括H.M.的鋪位。

  嗚——嗚——嗚!霧角聲響起。

  除了顛簸起伏,以及慢得要死的引擎非常輕柔的嗡嗡聲外,幾乎感覺不到船在行駛。H.M.順勢把左輪手槍塞到床單下面,人往後差不多完全靠在了枕頭上,雙手放在腹部,閉上了眼睛。

  一片寂靜。

  寂靜持續了足足三分鐘沒有被打破,只有外面海水輕輕的拍打聲,霧角的聲音,以及麥克斯腦中反覆想像出的聲音。煙霧使得客艙明亮的燈光朦朧了起來。H.M.的腹部緩緩地一起一伏,仿佛睡著了。

  輕輕敲擊艙門的聲音。

  H.M.沒有動。

  敲門聲重複了一遍,聲音大了。聲音又停了一次後,麥克斯聽見鉸鏈的咯吱聲,接著是更長、更慢的咯吱聲,對著通道的門被推開了。而後又被同樣輕手輕腳、偷偷摸摸地關上了。麥克斯可以看到H.M.的鼻孔一張一翕,就像睡夢中在呼吸一樣。這樣持續了三十秒。

  “行了,”H.M.睜開雙眼說道。他放在床單下的手緊緊握著船長的左輪手槍,蛇一般地伸了出來。“最好把手舉起來。該死的,別犯傻!”

  不管這個新來的人是誰,他像響尾蛇一樣行動迅速。一張帶紅色長絨毛椅座的木椅,從房間的一頭朝著H.M.劈頭蓋腦地扔了過來。躲在浴室里觀察的人看著椅子一下從視線中掠過。他們甚至看見H.M.扣動扳機,子彈猛地射入紅色長毛絨椅座。由於扔得多少有點慌亂,椅子沒有砸到H.M.的肩膀,卻擊中了可攜式收音機,並跟它一起砸落在地上。馬休斯中校、格里斯沃爾德和麥克斯匆匆忙忙地進入客艙,這時H.M.又開了一槍。

  一個身影正在往外退,槍砰地一聲打在對著通道的門上。

  馬休斯中校一把拉開門,他們眼前形成了合圍之勢。

  一名男子站在漆著白漆的、狹長的通道上,通道貫穿輪船的側舷,並且兩端各有一扇門通往外甲板。那人半彎著身子,一隻手按在肩膀上。他先朝左邊瞥了一眼,再朝右邊瞥了一眼:先看看左舷,再看看右舷。通道的每一頭,門上黑色的布簾微微抖動:每扇門後,都有一個結實的全能水手橫肩握拳站在那裡。他們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那人大叫起來。他往前走了一步,轉身再次大叫,然後停了下來。

  “抓住他,”H.M.輕聲說道。H.M.頭暈目眩、臉色蒼白地穿著老式睡衣悄悄爬下了床,哆嗦著把腳伸進拖鞋,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

  “我應該開槍打死他的,”他繼續說道。“但是,我靠……在最後一刻,我下不了手。”

  麥克斯不予理睬。他想看清那個人,他站在那裡晃動著身體,彎曲得更加厲害,右手捂著左肩。袖口跟手指上的紅色越來越深——那種紅色,打個比方,比他飾著金穗的軍帽頂顏色還深。他的制服是卡其布的,棕色的靴子擦得鋥亮。他的棕色皮膚跟黑色的小鬍子不再是原來的樣子;下巴的輪廓露了出來。

  “H.M.,”麥克斯說,“那是伯納上尉!”

  “哦,不,不是,”H.M.平靜地說。

  “我說就是他!問佛朗克!問任何人!——可你說過伯納死了!”

  “他沒活過,年輕人,”H.M.表情嚴峻地說。“一切都是編出來的。他從來就沒活過。你的朋友拉斯洛普一直在說一件事,把它當成個笑話,那倒是千真萬確:伯納是個幽靈。他從來沒有存在過。換句話說,有個人上船後一直扮演著兩個角色,直到星期天伯納‘死去’,然後……抓住他,小伙子們!”

  水手們包抄過來,他們的俘虜在尖叫。每名水手各抓住他一條胳膊。H.M.走近這個結實瘦小的身影,摘下那頂金穗紅頂的帽子:下面露出的不是黑髮,而是稀疏的金髮。他的手指順著用藥劑染色的臉摸索。他觸到黑色的鬍子,費勁地從上唇撕下一大半,俘虜還在尖叫。他臉上的其他部分:另一半嘴唇、眼睛還有下巴,一個接一個地顯露,一張新的面孔出現了。

  他們看著傑羅姆·肯沃爾西痛苦而逃避的眼神,他沒有戴眼鏡。

  20

  告示牌上的一則通知說,上午十一點將會有一個簡短的宗教儀式;預計下午兩點可以離船登岸;請所有的乘客到事務長辦公室取他們的上岸證。

  “H.M.,”麥克斯·馬休斯說,“你要在這艘船到岸前,告訴我們整個事情的經過。如果你不說的話,所有這些乘客,”他指的是關心此事的聽眾,“就會把你撕成碎片的。你明白嗎?”

  “嚯嚯,”H.M.謙虛地說。

  那個晴朗寒冷的星期天上午,所有的舷窗都打開了,H.M.坐在吸菸室的壁爐旁。他喝的還是他的舊愛,威士忌潘趣。麥克斯、瓦萊麗、胡佛、拉斯洛普、阿徹醫生、事務長還有三副,圍著他坐成一圈。

  格里斯沃爾德無動於衷地搖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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