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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很黑,除了屋外時不時亮起的閃電,屋子裡一絲光也沒有。岳木在保險柜里摸索一陣,發現都是些七零八碎的感謝信,甚至還有幾張小孩子畫的賀卡,再仔細翻,他摸出了一個很新的皮質筆記本。

  岳木心中略微有一絲怪異,借著閃電的光,他忙翻開這個本子。那上面記載的東西很零碎,以英文居多,岳木乍一看,只捕捉到了幾個非專業詞彙。

  “藥物……試驗?”

  岳木想得太投入,以致於完全沒有察覺到,黑暗裡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幾個人。

  什麼藥物試驗?岳木不解,他拿出手機打算當做照明,發現這期間楊亦遵又給他打了兩個電話,還發了條簡訊說要回趟楊家。

  簡訊剛剛看完,窗外打了個驚雷,岳木無意在地上的碎鏡子中瞥了身後的人影反光,頭皮一炸,猛地轉身站起:“什麼人?”

  有人悄無聲息地隱藏氣息躲在黑暗裡窺伺你,這是極其驚悚的。

  對面的幾個人立刻爆發出惡作劇得逞的笑聲,為首的男人兩條胳膊滿是文身,吐了嘴裡的煙,對電話那頭的人說:“晚了一步,東西被他看見了,怎麼處理?”

  隔著幾米遠,岳木都能聽見電話那頭回復了一句極其簡短的話。

  也許是葉老冥冥中給了他幫助,岳木陡然間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他以對方都還未反應過來的速度,迅速踢開燒爛的門板,從二樓的陽台上直接跳了下去。

  他從來沒有哪天像今天一樣慶幸自己被錢頌逼著學過幾招拳腳功夫,打架不行,至少還能逃跑。想到錢頌,岳木看著身後拖著棍棒窮追不捨的幾個人,求助的想法一閃而過,還未來得及付諸實踐,又馬上意識到不行,來者不善,他這樣會讓錢頌也陷入到危險里。

  加緊腳步一路狂奔到江邊,岳木再也跑不動了,剛剛從二樓跳下時腳踝本就有些扭傷,跑了這麼遠,傷處愈發疼痛,速度被嚴重拖慢。天還下著暴雨,眼看著後面的人馬上就要追上來,岳木急中生智,脫了完全濕透的衣服和鞋,包了塊石頭團成一團使出全身力氣扔進暴漲的江水裡,接著整個人翻身鑽進了橋洞。

  身後的人趕到時,看到的就是衣服團掉進水裡激起水花的畫面,很快,兩隻鞋翻滾著浮了上來,順著急流飄走。

  “嚯,跳下去了?”

  有人鬨笑出來:“膽兒這么小,還用專門對付嗎?楊家是不是也太把他當回事了?”

  岳木躲在橋洞中,心裡一個咯噔。

  “算了算了,走了,浪費時間。”

  “不用確認一下?”

  “確認個屁啊,這江水跳下去還能活嗎?這麼急的水,魚都不敢往上浮!”

  “也對……兄弟們,收工了。”

  雷聲轟隆隆地在雲層里滾過,狂風還在不要命地刮,岳木全身都濕透了,劉海不停地滴水,抱著光裸的胳膊,冷得直哆嗦。

  雖然已經聽不見那些人的聲音,但岳木還是不敢探頭確認他們是不是已經走遠,這不是一個可以選擇的題目,一旦被發現,他就只有死路一條。被追了一路,岳木也看出來了,這些人是真的想要他的命,至於原因,他想,大約和他師父是一樣的吧,他們知道了些不該知道的東西。

  可是……他最在意的是,那些人口中說的楊家是什麼意思,小遵才給他發了消息說要回趟楊家,這個楊家是那個楊家嗎?藥物試驗又是什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在寒冷中抖著手摸出手機,試了試,雖然進了點雨水,但好在還能開機。

  要賭一把嗎?岳木抱著手機閉上眼。

  以他目前的狀況,他根本沒有辦法躲開這麼多人的追捕回家去,不,現在家裡多半也不安全了,這些人既然能跟著他一路,必然也早就打聽到了他家的住址,還得找一個安全的地方。

  這世上,他早就沒有別的人可以依靠,如果有,那也只有他的小遵,他相信這個人是真的愛他……岳木翻看著楊亦遵發給他的條條簡訊,咬咬牙,在這個雷雨夜裡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下了楊亦遵會來的注。

  但這次,他賭輸了。

  第38章

  雪下得愈發大了。

  走廊燈籠的光影影綽綽,在窗戶上留下若影若現的影子,岳木從窗外收回視線,眼神晦暗不明。

  “不是我殺的你……”阿平根本不敢抬頭看他,抱著腦袋痛哭,“那天……那天我是第一次跟他們出去,我什麼都不知道,求你放過我……”

  岳木低頭,憐憫地看著他,沒由來感到一陣厭惡。

  “求我放過你?你的命很值錢嗎?殺了你能換回他們嗎?”岳木用平靜得過分的聲音說,扭過頭,似乎是哽了一下,平復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楊光鑫手裡的解毒劑,現在在哪裡?”

  “解……解毒劑?”阿平愣了一下。

  岳木面無表情地盯著他:“你跟在楊光鑫和楊光淼身邊這麼久,不知道?”

  阿平僵直了身體跪坐在地上,眼珠四處亂轉,手掌緊張地在膝蓋上來回摩擦。

  “知道,知道一點。”阿平顯得很不安,抬頭看了眼岳木,小聲道,“那個東西,四老爺子手裡有。”

  “怎麼證明?”

  “我見過!”阿平急道,“老爺子還在世的時候,我見到過他拿出來給四老爺子看,還說什麼……什麼都燒光了,就剩下這三支,是在一個逃跑的研究員身上搜出來的。”

  岳木倏地握緊拳頭:“他放在哪裡?”

  “我不知道……”

  岳木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再次問:“他放在哪裡?!”

  “我真的不知道……”阿平直接趴下了,哭道,“四老爺子自己的東西,怎麼會告訴我啊……”

  岳木緊緊盯著他,努力想從他眼裡辨出真假來。阿平完全崩潰了,抱著頭不停地往地上磕:“他喜歡把重要的東西放在做禮拜的房間裡……你放過我吧……”

  岳木後退了一小步,胸口微微起伏著,手上的力道鬆了開來。阿平尋到了機會,立刻掙脫開,連滾帶爬地往外跑,一隻腳剛剛跨出門,後脖子一痛,整個人“撲通”一聲歪在了地上。

  身後,岳木徑直越過他,朝走廊盡頭的房間走去。

  院子裡,又一根腐爛的枯枝被雪壓斷,發出“咔嚓”的脆響。燈籠的紅光映在雪地上,發出光怪陸離的反光,像有什麼在蠢蠢欲動。

  一片漆黑的房間裡,岳木翻箱倒櫃地找完所有角落,喘著氣癱坐在地板上:“在哪兒……”

  “你是在找這個東西嗎?”

  岳木猛地回頭。

  房間一角,一個老人坐在輪椅上,遞給他一本厚厚的精裝書。

  這間屋子採光不好,又沒有開燈,光線很暗,兩個人隔空對視,都只勉強能看清對方的輪廓,岳木緩緩站起來,目光沉了下去。

  “看哪,受欺壓的流淚,欺壓他們的有勢力,且無人安慰他們,”楊光淼挪動輪椅,滾輪在地板上碾出聲響,“所以,我讚嘆那早已死的死人,勝過還活著的活人。並且我以為那未曾生的,就是未見過日光之下惡事的,比這兩等人更強——你是在找這本書嗎?”①

  岳木竭力忍著什麼,腳下剛剛一動,黑暗深處立即傳來了一聲極其輕微的上膛聲。

  “國內禁槍,你還真是不把法律當回事。”岳木停在原地。

  “哦,是了,”楊光淼滿不在乎,“你可以試試報警。”

  岳木沉默不語。

  楊光淼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目光飽含深意:“孩子,其實我很欣賞你,你比那些行走在陽光下的活人有趣多了。”

  岳木皺眉,沉聲說:“我聽不懂你的話,解毒劑在哪兒?”

  楊光淼不明所以地笑了下:“你為什麼確定我會有這個東西?”

  “你這種人,我不信你會不給自己留後路。”

  “哦?”楊光淼感到意外。

  “療養院的大火,是你放的吧,”岳木說,“楊光鑫之所以會痴迷於這項神經毒素的研究,我想,跟你也脫不了關係,我說得對嗎?”

  楊光淼臉上的表情很精彩,過一會兒才道:“看來,你知道的不少。”

  黑暗深處,有槍托被齊齊端起的細微響動。

  聽到這個聲音,岳木臉上毫無懼色,反而一下子放鬆了:“實不相瞞,我今天來,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他似乎是站累了,揉了揉後腰,隨意地在柜子上坐下來:“跟你們楊家,把帳算一算。”

  楊光淼眯起眼。

  “先說我這邊吧,楊亦遵這個人我帶走了,你就別惦記了。”岳木道,“聽說你想讓他幫你們楊家傳宗接代,這對不起,他肯定是辦不到的,四個小時之前,我們還在你家的大床上做愛。只要我活著一天,他就不會遂你的願,但我要是死在這兒……他怕是更不會遂你的願。”

  “看來你很有自信。”

  “沒辦法,他給的。”

  楊光淼的輪椅停在兩米外,膝蓋上放著那本書,隔得近了,岳木才看清,那是一部精讀本聖經。

  “再說說楊家吧,從哪兒說起呢,”岳木的目光落到那層牛皮封面上,“聽說你信教,我很好奇,以你們的罪行,你的神明會寬恕你嗎?”

  楊光淼不以為意:“所有犯罪的,就是罪的奴僕,我只是為我的主效忠而已。”②

  “所以你蠱惑楊光鑫參與不可告人的試驗,把那些毫無反抗能力的病人送進地獄裡?”

  “不,你弄錯了。”楊光淼搖頭,“不是我把他們送進地獄裡,是他們的親人自己選擇了地獄。你知道那些因為沉眠不醒而被送走的人里,有多少是他們的親人求我們這麼幹的嗎?”

  “醒又醒不來,死又死不了,大把的錢花出去,最後只能怪自己命不好,攤上這麼個大麻煩。”楊光淼露出不屑的神情,“親情?他們要的只是解脫,是趕緊擺脫這個累贅,無底洞……而那些躺著的人,他們不會動也不會說話,只能無能為力地等著被親人們送進地獄,成為我們下一步的實驗體——”

  “你放屁!”岳木忽地怒道,“收起你那張偽善的臉,你敢說他們全都是自願的嗎?那些無辜的生命都是自願被放棄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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