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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無心之問下,衛檀生抽了一卷畫紙鋪開,第一次試著一點點勾勒出她曾經的模樣。

  下筆前,他闔眸,努力壓下腦中那片空白,慢慢地回想她現在的模樣,與高遺玉的容貌漸漸重合。

  一個人的容貌雖會發生變化,但性子與神態卻不會有任何改變。

  因為幼年曾經學過畫的緣故,青年垂眸運筆時,手腕很穩,落筆處不偏不倚。

  惜翠捂住嘴唇咳嗽了兩聲,好奇地看向墨色濃淡間轉出的大致輪廓,想看看在衛檀生心中她究竟長什麼樣。

  在那沙沙的芭蕉夜雨中,他寥寥數筆,簡單地勾勒出了一個倚著欄杆的女人,微黯的秋色下,她身著銀紅色的裙,腰系螺青色的裙帶,層層的裙裳垂落在地,眉彎嘴撓,臉色用胭脂粉襯,再籠上了一層薄粉,意態悠閒慵懶。

  惜翠一看,沒忍住頓時就笑了,她一笑,就不住咳嗽。

  衛檀生擱下筆幫她拍了拍脊背,惜翠喘了一口氣,緊蹙的眉頭舒展了些,又重新看向畫紙。

  雖然紙上的人很美,確實是尋常的仕女美人形象,但和她實際上長什麼樣根本就是差出了十萬八千里。

  誤會這麼大,惜翠也不意外,畢竟她只告訴過他,她來自天朝,這小變態誤以為她口中的天朝和大梁一樣,畫出這麼一個意態嫻靜的仕女圖,也不是他的錯。

  “我不長這樣。”惜翠指著紙上的人髮髻,說,“我沒有髮髻,我頭髮是捲曲的。”一邊說著,惜翠一邊在自己胸前比劃了一下,“大概這麼長,就這麼披散著。”

  她倒是曾經留過一頭直發,但熬夜使人禿頭,捲髮好歹顯得頭髮多一點,也能柔和氣質,看上去更加溫和。所以,工作後沒多久,惜翠就去燙了個捲髮。

  衛檀生目含訝然。

  惜翠想了想,光說似乎也說不出什麼個所以然,便拿了支細筆,重新鋪開了一張紙,畫了個簡筆的小人。

  比起斜倚欄乾的仕女,癱倒沙發的宅女,明顯更符合她的形象一些。

  “大概就是這樣了。”

  說著,又在另一處空白的地上,畫上了個圈,接了個短短的四肢,“這是你。”

  瞧見紙上大腦袋大眼睛的小人,衛檀生也忍不住彎唇輕笑了起來,“這倒是新奇的畫法。”

  “但我何時生得這般丑了?”

  她畫得確實不好看,衛檀生笑著痴纏她,“明明,這京中人都說衛家三郎生了一副天人之姿,我這般美貌,在你眼中便生得這麼丑?”

  “翠翠,你看看我。”

  惜翠已經習慣了這小變態對自己容貌的看重,答道,“好看,天底下你生得最好看。”

  憑空描述,偏差太大。接下來不論衛檀生怎麼畫,惜翠看著紙上的人都覺得不像自己。

  紙上暈出了濃重的一團墨漬,他收起仕女畫,同其他廢稿一起,團作一個團,毫無憐惜之意地丟進了廢紙簍中。

  惜翠有些惋惜,“畫得好看,留著多好。”

  他洗乾淨了手,聽到這話,抱緊了她,將下頜搭在她腦袋上,蹭了蹭,“但這不是你,這只是個死物。”

  秋雨瀟瀟,冷侵單衣。

  窗前點著的一盞如豆青燈,照見了池中的枯荷。

  第一次,他望見枯荷,覺得礙眼,像是象徵著衰亡和病死。

  惜翠感覺到他握著她的手收緊了一些,“翠翠,明日我便差人將那池中淤泥枯荷清理了罷。”

  惜翠看看向衛檀生,笑道,“現在看著雖然不好看,但明年還能長出荷花。”

  畢竟,死亡與新生總是相對的。

  望著低伏著的枯荷,她就想起了夏天去空山寺避暑的時候。

  當時,她和衛檀生想下山去賣些零嘴吃,正好碰上了一場暴雨,身上沒帶雨傘,只能慌忙摘了兩面巨大的荷葉,頂在頭頂上,慌慌忙忙找人家屋檐下躲雨。

  那天雨可真大啊。

  街上人潮盯著傘擁擁攘攘的,雨水順著傘面直落。在滿長街的傘面中,唯獨冒出了兩面圓圓的綠意,穿梭在人潮中。

  秋天的時候,或許是因為天氣轉涼了,惜翠的胃口好轉了不少,之前基本上吃了沒多久就覺得噁心反胃,又不得不強迫自己多吃些豬肝一類的菜來補血。

  秋天正是鱖魚肥美的時候,她和衛檀生一起去釣了不少鱖魚,拿回府里交由廚房煮了,一頓難得吃了一整碗的飯。

  秋天過下來,她身子似乎也養好了不少。

  或許只是因為有孕的緣故,她才這般衰弱。

  衛檀生低頭看著懷中沉睡的少女,吹熄了燈,滿含希冀地,緩緩地想。

  等到孩子生下來,開春便好了。

  等到開春,他就能與她一起坐在廊下,聽著護花鈴響,看著庭中的菩提,再剪上許多時興的彩燕。

  掐指一算,就到了預產期。

  生產前惜翠心裡也沒有底,畢竟古代生育條件這麼差。

  衛府和吳府早早地就準備妥當,高騫也婉轉地幫忙找來了京中接生經驗豐富的穩婆,再有吳懷翡幫忙照料著,這一胎生下來倒也算順利。

  各種最差的情況,她都已經做好了準備,痛是痛,但出乎惜翠意料的是,系統就像給她開了金手指一樣,生產過程中竟然沒出什麼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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