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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樹漠然地搖搖頭。山玄也不介意,接著說:“他生性殘暴,狂放不羈,師兄弟們都怕他,連師父也懼他三分。可是,或許因為我和他都是孤兒吧,我總想接近他,和他成為朋友。有一段時間,他對我也不錯,似乎真把我當兄弟了。有一回,我們在一起飲酒,我想同他探討劍術,他卻突然放聲狂笑,指著我的鼻子說我是蠢材,無法領會高超的劍術。我當時就想拔刀劈過去,可終於忍住了。假如當時拔刀,就死定了。從那以後,我就下定決心,要悄無聲息地一點點前進,直到達致最高境界……可惜沒過幾年,我這位師兄就銷聲匿跡了。”

  “他還在世?”英樹問。“還活著,就在前面。”山玄伸手指了指前方海灘上一個孤零零的木屋。“三十年沒見啦,真有些緊張呢。”山玄笑笑,忽而瞪著英樹說:“即使我被殺死,你也能冷靜旁觀吧,請把我的屍體丟到海里去。”英樹一驚,一時間手足無措。“沒關係,來吧。”山玄說著,邁步朝木屋走去。

  屋門虛掩,山玄喊了聲:“有人嗎?”不等答話,便推門而入。英樹略一躊躇,便也低頭鑽了進去。這木屋狹小,沒窗戶,木料的縫隙卻起了窗戶的作用,陽光一道道透射進來,在黑暗中縱橫交匯。光影斑駁之間,一位老者席地而坐,呆望著來客。此人鬚髮潔白,看上去比山玄還要蒼老幾十歲。

  “雨宮久作,多年不見啦!”山玄招呼著。“哪位?”老人一副茫然的神情。

  “我是阿玄啊。你不記得我了?”山玄湊近久作。

  “阿玄……阿玄,是你啊?”老人睜大了眼睛。

  “是我,師兄。”山玄就地坐下,從容隨意。

  “怎麼找到我的?”

  “只要還在這世上,無論走到哪兒都難免留下蹤跡,想找總能找到。”

  英樹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卸下肩上的竹箱,在旁邊靜靜地站著。

  “找我做什麼?”久作的嗓音十分沙啞。

  “有些東西想給你看。”山玄說著,拽過竹箱,解開繩索,

  打開來,從裡面取出一把太刀,輕輕放在久作面前,停頓片刻,

  說了聲:“這是日下三藏的。”接著又取出一把,說:“這是夢野行人的。”而後是第三把、第四把、第五把……每取出一把就說到一個人名,總共十把。轉眼間,久作跟前已堆起一座刀山。“這倒像商販在兜售貨物。”英樹思忖,但他確實感到這些太刀都帶著一股勁道,就像是有脈搏有心跳的活物。

  久作面無表情地看著山玄把刀擺完,順手拿起一把,拔刀出鞘。他並不看刀身,而是把鞘口放在眼下,朝裡面看。英樹感到好奇,也向那鞘口張望。那裡只有一小塊虛空,微微晃動著,不是膨脹便是收縮,仿佛一刻也不會止息。

  “這些年你做了什麼?”山玄向前探了探身,像是要把久作看得更清楚些。久作沉吟半晌,說了句:“遇到過一個對手。”“噢,怎樣的對手?”

  久作不再說話,像是在回想,這樣過去很長時間,想著想著,他兩眼發直,仿佛墜入了夢魘,連呼吸都困難了。山玄忙上前拍拍久作的後背,久作一陣猛咳,渾身哆嗦,很久才恢復平靜。

  “誰贏了?”山玄繼續追問。久作呆滯地看看他,沒有回答。在英樹想來,山玄的問題是多餘的,既然久作還活著,當初的勝負自然毫無懸念。

  這以後,雙方都靜默地坐著,像在等待什麼。終於,久作緩緩站起來,繞過兩位訪客,走出木屋。“去海灘轉轉嗎?”山玄也起身跟了出去。

  轉眼之間,屋中只剩下英樹一人了,他並不著急,有條不紊地將十把太刀放回竹箱,重新背在身上,環顧一番,這才來在屋外。這時,久作和山玄正一前一後在沙灘上走著,他們之間拉開了一段距離。沙灘空曠荒涼,海風很大,他們就在風中無聲地走著。海面上不見船隻,蔚藍一片,偶爾有海鳥滑翔而過。

  “還不開始?”英樹注視著走在最前面的久作,他想像著久作停住腳步,轉過頭來的樣子,或許會與方才在木屋中截然不同吧。久作不曾帶刀,不過這裡有的是刀,隨便挑一把就行。然而久作並沒回頭,他背著手,蹣跚地走著,白髮被風吹起,凌亂飄舞。山玄默默走在後面,他兩袖兜風,衣服鼓脹起來,樣子有些滑稽。這樣不知要走多久。“這就是孤兒的脾性嗎?”英樹不禁想。

  山玄漸漸放慢了腳步,被英樹趕上。“不追了嗎?”英樹瞧瞧久作遠去的背影。山玄似乎心不在焉,他轉身走向海岸邊高聳的石崖。“到上面去。”山玄囑咐一聲,便在傾斜的崖壁上攀援起來,速度極快。英樹只得緊一緊肩頭的麻繩,手腳並用向上爬。“這是做什麼?打算從山崖的一側俯衝下去,藉助衝力一刀擊斃對手?多奇怪的戰術……”英樹胡亂揣測著。

  等英樹登上崖頂才發現,這石崖是伸入大海的,下面不再有沙灘,也已看不見久作。山玄正站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不知在觀望什麼,這岩石是長條狀的,它的尖端猶如山崖的指尖,探出去懸在海的上空。崖壁之下,海浪一次次拍擊礁石,發出轟鳴,破碎之後,白沫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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