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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墓地所在的墓園是半山處,地勢偏高,四周都是綿延的山峨,他視野所及的範圍全都是一個又一個的山頭,陽光越來越淺淡,最終隱匿在雲層中,映在他側臉上的光芒消失殆盡。

  寒風越刮越劇烈,生生地打在他的臉上,像被刀子劃了一樣疼痛,他卻毫無所知,只是從衣兜里拿出煙盒,打開後抽出僅剩的最後一隻煙,夾在指尖,抬手送到嘴邊,最後叼在嘴裡,用打火機點燃。

  頓時煙霧繚繞開來,隨著呼呼的風撲過來,指尖被點燃的香菸忽明忽暗,最後一隻煙正在一點一點地燃盡,整座墓園依然只有他一個人。

  在寒風中站的太久,雙腳有點麻,他在原地跺了跺腳,終於肯扭頭看了看四周,最終將目光盯在下坡的一個方形垃圾桶上。

  葉虞久將手中拿的煙盒捏皺成一團,心情越來越煩悶,移了步子順著台階下去,把手機的菸蒂和煙盒扔進垃圾桶。

  他沒注意到,在他往下走的時候,在另一頭正有個人抱著一束白菊低著頭緩緩地沿著台階往上來。

  就在葉虞久折身返回到父母那一排墓碑所在的路上時,突然感覺到人影,他猛地扭頭就看到一身黑衣的長髮女人正在彎腰將白菊放在父母的墓碑前。

  他眼神一暗,抬腳向她走去。

  似乎是覺察到了他,女人扭頭看過來,那一刻她的瞳孔驟然收縮,幾不可見地維諾著後退了一小步,然後就再也動不了了,她僵在原地,想逃,卻又不想逃。

  大風將她一頭秀髮吹得凌亂,在空中胡亂地飛舞,她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著他,眼睜睜地看著他向她一步步走近,在他們距離還很遠的時候她就能清晰地看到他眼眸中暗涌的潮浪,她害怕,可是又想面對。

  直到葉虞久停在她面前,眉峰緊皺,神色非常陰鬱地問她:「誰讓你來的?」

  她眨了眨被風吹得酸澀的眼睛,細聲道:「我自己。」

  這張臉簡直就是那個人的翻版,葉虞久做不到心平氣和,面對仇人的女兒,教他怎麼心平氣和?

  他心裡的怨恨衝出枷鎖,用盡所有的理智壓制著,咬著牙恨恨地對她說:「拿著你的東西,滾。」

  她顫抖了一下,眼眶被晶亮的液體充滿,倔強地站在他面前不動,只是繼續用細細弱弱的聲音對他說:「對不起。」

  葉虞久冷笑,「對不起?對不起能換他們的命麼?」他指著父母的墓碑對她嘲諷,「一句對不起就想博得我的原諒?你把我想的太大度了。」

  「在我忍不住動手掐死你之前,滾走。」他閉了閉眼,努力壓抑著內心的瘋狂。

  「她已經死了,得到了因果報應,你可不可以放下這件事?」別讓自己活的這樣累。

  她的語氣近乎乞求,葉虞久聽得噁心。

  「滾。」

  夏思慕都能聽到他咬牙切齒的聲音,她的手指捻著自己的衣擺,「你……」

  他忽然俯身拿起她放在墓碑前花束,狠狠地扔到她身上,夏思慕沒有抬手接住,也沒側身躲開,只是閉上眼生生受住,而後耳邊就充斥著他幾近瘋狂的怒吼:「我叫你拿上你的東西給我滾!」

  她的眼角有滴淚,始終沒有落下來,她低著頭睜開眼就看到他正微微發抖的攥成拳頭的雙手,死死地抿唇,彎腰拿起已經零落不堪的白菊,忍不住又望了他一眼,他眼中的怒氣顯而易見,夏思慕扭頭看向墓碑,最終還是將話說了出來:「我承認是她的錯,她罪該萬死,但你父母是因為季顏寧和秦恂才被牽連致死,為什麼你不恨他們?為什麼你可以對季蒔魚那麼好?你心裡對他們就一點怨恨都沒有嗎?」

  「葉虞久,」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生疏又熟練,「你這樣未免太不公平。」

  她說完就轉身離開,背影蕭條又落寞。

  他聲音又沉又冷,對她說了最後一句話:「再也不要過來,再也不要讓我看到你。」

  葉虞久站在原地,良久良久,都不曾動一分。

  他被秦恂救上來的那一刻,就在他昏迷的前一刻,他親眼看到了有個女人對季顏寧和秦恂露出得逞和看戲的笑容,他當時小,不知道前因後果,但不代表他現在不知道。

  他們之間的恩怨葉虞久不關注,他只知道,父母是因為一個叫慕桑的女人故意用暗影打碎的玻璃才墜樓而死,他是被秦恂用命冒死救回來的,收養他的他們對他真的很好。

  他心底向來通透如明鏡,好壞善惡他還不至於分不出來,夏思慕竟然問他為什麼不恨季顏寧和秦恂?害死父母的是慕桑,他為什麼要恨別人?她說他不公平,什麼是公平?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公平。

  他愛魚兒,所以對她無限好,他恨慕桑,所以對和慕桑長得幾乎一樣的女兒夏思慕也厭惡至極。

  不公平嗎?

  他並沒覺得。

  夏思慕一個人魂不守舍地在路上走,漫無目的,不知道要去哪裡,只是沿著路往前走。

  六年前父親夏辰澤去世,臨終前不斷地囑咐她一定要將他帶回國內,去北宜市找她的母親慕桑,他說他要和她葬在一起。

  處理完父親的後事,在整理他的遺物時偶然間發現了一個日記本。

  是父親寫的,從遇見季顏寧開始,到他生命結束為止。

  他們上一代的事情,就這樣暴露在了她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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