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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知命與姜凌遭雷擊而亡,身上衣物焚燒殆盡,沒有留下一點的殘留,唯有坑中兩個人形印跡可推斷二人在此亡故。雷剎猶不死心,在屍印旁用手點點摸尋,在屍印手部土中摸到一塊硬物,翻出來卻是一塊石塊。

  那石塊扁平無奇,與院中鋪路的石塊仿佛,雷剎翻過來看了看,上面沾染著碳灰,他心頭一跳,將浮在石塊上的碳灰吹去,隱隱現出一行字來,仔細辨認描補,此四字為“天道可欺”。

  風寄娘怔怔地看著四字,震動不已,天道可欺?此四字必是徐知命所留,天道可欺,何處可欺,他究竟留了什麼後手。

  雷剎站在坑中,似是入定一般,風寄娘生怕荒寺有異,不由心急。

  “寄娘。”

  哪怕雷剎不能聽見,風寄娘還是回道:“我在。”

  “若天道可欺,黃泉有路,那陰陽二界之外亦有尋處。”雷剎道。

  風寄娘抿唇,看著雷剎堅定的神情,心中也生出一絲妄想:也許,也許真有路途往來?

  雷剎笑道:“我們先回寺中一趟,看看你留下的香方、酒方,再訪中土內外寺、觀、教。你我總有再聚之時。”

  風寄娘跟著他輕笑,抬眸看荒寺的焦樹碎瓦,哪怕此地寸草不生了無生氣,角落石縫之中綠草抽出新芽,頂開瓦礫石塊探出一片嫩黃的芽片,迎著雨露晨光。

  .

  老叔拿著一把掃帚掃著歸葉寺堆積著的枯葉,將枯死牡丹一一鋤掉,大雄寶殿之中滿地碎瓷,小心歸攏後埋在地中。那盞連枝銅盞燭火已熄,燈油還在,燈芯未斷,卻怎也不能點著。

  歸葉寺本就荒敗,這麼一歸整更顯空蕩,寶殿前無花木的掩映,那尊倒地的佛像更顯蒼涼,歲月流逝遠去,早已不知幾載。

  老叔在院中拄帚而立,憂心風寄娘的安危,聽風過處,寂然無聲。

  雷剎到來時,老叔正坐在院中與斷佛對飲,兩盞清茶,一碟乾果,心有愁事清茶也能酸醉人。雷剎到了歸葉寺,這才驚覺體乏力疲,幾夜未曾合眼,又遭惡戰,先時大悲大喜,情緒激盪,未曾感到疲倦。雙腳一踏入這荒涼又熟悉的敗寺,前所未有的疲憊從腳底爬到每根頭髮絲。撈過一盞清茶,又拎過茶壺,連番牛飲,那倦意才稍稍退卻。

  老叔乍見他時喜出望外,再看門外再無來人,難掩悲意,忐忑問道:“風娘子……”

  “她在我身邊。”雷剎倚著斷佛席地而坐,勉強將來龍去脈說了個大概,眼皮漸漸沉重,頭一歪睡了過去。

  老叔喃喃自語:“三界之外,豈非比死還要難受。”他有滿腹疑惑要解,只是雷剎看上去實在狼狽,倒也不忍打擾。疾步到風寄娘的小院,取了一件披風並一個香爐和一盒香來。

  風寄娘蹲在雷剎身邊,靜靜看著他的睡顏,又看著老叔匆匆回來,就地點了一爐香。

  老叔看著煙霧攏一個一個字,這才略鬆一口氣,問道:“三界之外可有通途?”

  風寄娘寫道:不知,洪荒宇宙,人之渺小如何能知其之廣袤浩瀚。梅家九郎,我有一事相求。她的目光溫柔如水從雷剎身上眷戀地滑過。

  “娘子只管吩咐。”老叔道。

  風寄娘道:情之一物,摧人心肝。我與雷剎結為了夫妻,他行事偏激固執,欲行遍九州方圓尋三界之外的通途。陰陽二界尚且永隔,何況界外之地?佛子一葉降世後困於人間不得回返,一是他畫地為牢、心入囚途不得掙脫,二則是三界不通,欲入不得其法。他為佛子,壽有千年、不老不死。他尚且求而不得,何況百載壽數的凡人。

  風寄娘一瞬不瞬地看著雷剎,笑道:為人,生老病死,這一生或平庸或起伏,有喜有悲,有家小牽絆,如可手捧的一口小瓮,盛滿有用無用的細碎瑣物,才不枉費這短短光陰。

  九郎,我院中有一壇酒,名喚孟婆湯,飲之,前塵往事皆化為煙消散,再無紛擾。你尋一個時機,讓雷剎飲下此酒,斬斷過往痴妄。

  老叔久久不答,看煙急攏急聚,凝成“拜求”二字。他醜陋的臉上擰出一個怪異的笑,道:“娘子,此事恕我不能答應,我梅九郎此生為情,又怎會斷人姻緣呢。”

  風寄娘又氣又急又無奈,怎也沒料到老叔會拒絕,咬牙寫道:九郎何時還恩?

  老叔哈哈一笑,道:“一時無力償還,暫且先欠娘子。”他取杯品了一口茶,沉聲道,“娘子,你也道:人不過百年之壽,便讓他陪你百年又如何?即為夫妻自是生死相許。再者,說不定你二人另有機緣,能得再聚。”

  風寄娘一時無計可施,悶頭依著雷剎坐下。

  老叔也不知她身在哪方,只對著那爐香,笑道:“娘子,人心是偏的,我自是偏向你。怎忍你在三界之外孤淒寂寞。”

  風寄娘反問:推己及人,若九郎是我,忍心雷剎虛耗此生?

  老叔搖頭:將心比心,若我是雷剎,定不願一杯孟婆湯忘盡前情舊事。

  .

  雷剎到底心中存了事,這一覺睡得雖沉,卻不穩。醒來時,月至半空。微睜開眼,身上蓋了一件披風,一邊燃著火堆。老叔與一個絕色女子依偎著坐在一起,另一邊一爐香,煙氣裊裊。

  “雷郎君醒了?”阿蕪輕笑,婉轉清脆如黃鶯出谷,“可要飲一杯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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