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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曉因這才滿意笑道:“這才是我的好妹妹。”說著又塞了一顆糖到她嘴裡,九兒不喜歡別人直接用手塞東西給自己吃,嫌髒,可是此時也不好發作,只得忍了。蘇曉因看她一閃而過的怒意,心裡自然明了,她城府高深,心中雖不悅面上卻不露分毫,只管笑道:“如此一來,以後咱們只管韜光養晦,先得了她們的信任,以後就好行事了。”

  九兒點點頭,又想起一事:“這樣說來,那藥也不必下了,如今三奶奶對三爺的飲食看得極為嚴格,從廚房到屋裡都是不假他人之手。”蘇曉因道:“那也不打緊,橫豎三爺在jú芳那裡吃了一年多的藥,毒性已經進了五臟六腑,也幾乎是不能生育的了。雖然現在停了藥,只消以後再吃上兩三個月不愁不成事。”

  說到這個,九兒不免笑道:“我看就算沒中毒也不打緊,如今三爺和三奶奶還是分床睡,就是神仙降世也生不出娃娃來。有什麼好擔心的?”蘇曉因大奇:“分床?”在她看來,若說周韻趕走jú芳是為了報仇,那麼她趕走雅意肯定是吃醋了,偏偏如今眼中釘肉中刺都除了,她還不趁熱打鐵成就好事,未免有些稀奇了。

  九兒有些累了,她打了個哈欠,興致缺缺道:“他們也不知怎麼搞的,最近僵得很,我聽佳玉背地裡抱怨,說是進了正房屋裡丫頭們連大氣都不敢出,三爺和三奶奶都是板著臉,嚇人得緊。”

  蘇曉因心下飛快地思量著,口內只道:“這樣的時候不去觸霉頭也好。”她瞧瞧外頭,隱隱天大亮了,“妹妹也該回去了,免得被人看見。我叫丫頭穿了和你一樣的衣服在後頭園子裡採蓮蓬和荷花去了,現在應該就在園子邊上等著你呢。若是別人問你出來作甚,就說是自己嘴饞採蓮蓬吃。”她的小院有個小角門,出去便是後頭園子,很是方便。

  九兒素來愛吃蓮蓬,聽得這話不由得眉開眼笑:“多謝姐姐想得細。”蘇曉因又喚了自己的心腹丫頭鶯女來,把九兒送了出去。她這院裡除了自己的人,還住著薛姨娘主僕兩個,只是她們一向深居簡出,連屋子都不出,一般也不怎麼值得顧忌。

  蘇曉因含笑送走了九兒,轉身卻變了臉色,她沉著臉皺眉,心道果然姑太太想得不錯,九兒長得像竹茵,這一點實在可以好好利用。只是九兒這丫頭心性不沉穩,如若不然,趁著蔣世友和周韻鬧彆扭的時機,能趁機上位也不錯。

  她這裡一通盤算,心裡做著別的計較,不遠處西廂房裡一個小丫頭小絡兒跌跌撞撞跑進屋內,悄悄喊道:“姨娘,姨娘。”薛姨娘正睜著雙眼躺在床上出神,聽見她驚慌的聲音,忙撐起身低聲喝道:“這麼慌慌張張做什麼?小心被人聽見又要罵你。”隔壁蘇曉因的丫頭常仗著主子的威勢來欺負小絡兒,薛姨娘沒能耐護不住她,只得平時自己多管教小丫頭。

  小絡兒一溜煙跑到窗邊,喘著氣道:“姨娘,你猜我剛剛看見誰了?是九兒,正房屋裡的九兒。”薛姨娘一驚,坐直身子:“你在哪裡看到的?”小絡兒道:“我剛去茅房,看見九兒被鶯女帶著從蘇姨娘屋裡後門出來,往角門去了。”

  薛姨娘震驚不已,忙拉著她問:“她們可看見你了?”小絡兒忙搖頭道:“我一閃身躲在柱子後頭,她們沒瞧見。”

  薛姨娘忙放下心來,叮囑道:“這事你跟我說就行了,千萬不能告訴別人。”小絡兒似懂非懂:“可是姨娘,蘇姨娘和三奶奶不是不對付麼,怎麼她們的丫頭還走動呢?”薛姨娘聽得一心急,一巴掌拍在她肩上,把小絡兒嚇了一跳:“你這小蹄子不想活了?正房和蘇姨娘的事也敢隨便問,你還記得芳姨娘屋裡那幾個丫頭的下場麼?要麼被發賣,要麼被嫁到窮莊稼漢家裡去吃苦,你要是再隨便說,小心把你也嫁給個熊樣的黑漢子,天天打你罵你。”

  小絡兒被嚇壞了,嘴一癟哭道:“姨娘,我再也不敢了,你別讓她們嫁我。”說著傷心地嗚嗚哭起來。薛姨娘見她知道厲害,這才放下心來,好言勸了幾句,這才作罷。

  小絡兒抽泣著下去了,薛姨娘慢慢起身走到窗邊,開了一條fèng,她看了看小院正屋,又遠遠看了看正房,這院落里波濤洶湧,詭譎叢生,不免令人遍體生寒,薛姨娘一時心慌,忙伸手入到懷裡,緊緊抓住一個小小的掛墜,似乎這樣就能讓她生出力氣,在這地方繼續支撐下去。

  人老心不老的蔣大老爺

  蔣家大老爺比預定的時間遲了一天才到家,還是趕在剛開了城門的大早上,恰巧那日蔣世友身體痊癒,便照舊和周韻一起去西府里請安,他們才在老太太屋裡坐定,忽聽得外頭有人報:“大老爺來了。”原本以為他中午才到的,不成想來得這麼早,一屋子人正吃了一驚,便見門口帘子一掀,進來一個五十上下的老者,他發須花白,身材幹瘦,一身深藍綢布直裰空蕩蕩掛在身上,明明是簇新挺括的衣裳,偏偏被他穿出皺巴巴的酸腐蒼老的意味,就好似他那雙嵌在鬆弛軟塌榻皺紋臉上的眼睛,蒙著一層渾濁遲鈍的光。

  一見他入內,盧氏又驚又喜,帶著小輩們人全站了起來,盛氏懷裡抱著的蔣家定樂哈哈地拍著手叫:“爺爺,爺爺。”蔣維宗見孫子歡迎自己,眯著眼對他笑了笑,自己走到前頭給老太太請安。

  蔣老太太上下打量了兒子一番,見他比去之前更見清瘦,眉眼間越發黯淡,知道他定是故態復萌在外頭胡來,不免心下不喜,可是她總共就這麼一個還活著的兒子,再大的怒氣一看見那把花白的鬍子也不免淡了。她心內暗嘆一聲,指著左手第一把椅子道:“一路上趕來勞乏了,坐。”

  蔣維宗搖頭道:“兒子還有一事未稟明。”說著清咳了兩聲,側身朝外道,“進來。”

  盧氏心裡一驚,扭緊帕子朝門口看去,眾人目光也都齊刷刷看向那深紫色鑲金線福祿花紋府綢帘子。只見一隻細白如玉的手慢慢撥開帘子,腕子上兩隻紫玉鐲子清脆一響,屋外的光線細細勾出一個身材窈窕的倩影,盧氏看得心頭一沉,她幾乎已經可以肯定此人的身份了,她暗暗咬緊牙關,恨不得立刻上前將這人亂棍打出去。偏生老天不但不遂她願,還要雪上加霜,那窈窕女子緩緩步入屋內,手裡還牽著個兩歲大的小男孩,他咬著手指,怯怯地看著一屋子大大小小的人。

  屋裡眾人除蔣大老爺之外,皆震驚不已。盧氏頭一暈,踉蹌了一下,盛氏手裡抱著蔣家定,沒來得及出手扶她,好在齊媽媽離得不遠,一個箭步上來支住了她。盛氏有些歉意地垂下眼眸,蓋住了眼中幸災樂禍的笑。蔣小玉偷偷看了眼蔣維宗,唇角隱去一抹輕笑,蔣小環和蔣世恩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蔣世友和周韻兩個算不得當事人,垂手立在一旁。蔣世平則只顧著惦記屋裡的安姨娘,對於老爹的這樁疑似風流韻事渾然不在狀態。

  老太太看著盧氏幾乎昏厥,不免對兒子更加不滿,當下怒喝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蔣維宗見老太太當著眾多小輩的面喝責自己,老臉不由得有些掛不住,好在這麼幾十年下來,也算清楚自己母親的火爆脾氣,於是他勉強定了定神道:“母親,這是窈娘,這是您的孫子世榮。窈娘,榮哥兒,還不快給老太太行禮。”

  那兩人還來不及俯身,老太太已是怒不可遏,隨手抓了個杯子摔了下去:“混帳,老婆子沒有這樣的孫子,你們的禮,我當不起!”瓷片渣子四濺,茶水潑濕了蔣大老爺一身,他臉色一白,低聲求道:“母親……”

  眼見著兩母子就要當堂鬧翻,盛氏和周韻交換了個眼神,對幾個弟妹打了手勢,從蔣世平以下的小輩們全都噤聲輕步地出了門。齊媽媽跟到門邊把大門關嚴實。屋內便只剩老太太母子,窈娘母子,以及孤零零站在一旁全身發抖的盧氏。

  老太太見蔣維宗一副眯眼自省的樣子,恨道:“你讀了這麼多年書,難道都進了狗肚子了?考鄉試考出個兒子來,這麼大把年紀,都快五十的人了還帶回來一個外宅婦,外宅子的年紀瞧著比孫子還小,說出去你叫我們蔣家的臉往哪裡擱?”老太太越說越氣憤,唾沫星子四濺,一隻戴了大金玉戒指的手都快戳到蔣大老爺臉上去了。

  蔣維宗羞愧不已,此時左右無他人,他便膝蓋一彎,跪了下來:“母親教訓得是,兒子在外頭也時刻都記著自家先輩的臉面,斷不敢給祖上抹黑,可是這些年來除了鄉試趕考,每年還需去省城學政大人處交流文章,一年倒有小半年時間在省城裡過。路上顛簸勞頓,不好帶家裡人去,可這些日子也少不得有人幫著打理宅院,照顧起居。原想著找個良家女子,等這幾年過了給些銀錢遣散了也就罷了,可窈娘又有了我的孩兒。她既願意不要名分地跟著我,我又怎麼忍心棄她不顧呢。”情緒激動下,竟老淚縱橫。那窈娘見他跪了,也忙拉著蔣世榮跪了下來,拿著絹子低頭拭淚,很是柔弱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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