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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叡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繃緊的面容終於勾起一絲笑意,帶著嘲諷看向魏帝:“這恐怕不行。”他一頓,低沉的聲音在空曠大殿裡幾乎有些聽不清,“你不是懷疑我母親不貞嗎,她哪裡配跟你合葬呢?”

  上前一步,父子倆面面相對,近到咫尺的距離印證著彼此的相像,蕭叡低聲道:“現在你眼裡的這個野種就要成為大魏的皇帝了,你覺得怎麼樣?”

  魏帝閉了閉眼,喘息聲更重了些:“我對不起你……不該懷疑你的身世……誤會了你的母親。你會是個好皇帝,大魏交給你,我……”

  他說話的聲音停下來了,四周突然變得十分安靜,只剩下銅壺的水漏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蕭叡以為他已經死去,魏帝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等我死後,不樹不封,葬我於首陽山。”

  蕭叡答應了。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他看到榻上人的身體在一瞬間繃緊了,緊接著是輕微的抽搐,仿佛垂死的掙扎。死得不甘的人往往在死前會非常痛苦,會拼命地掙扎,表情變得極其猙獰。

  蕭叡以為他也會這樣,然而他只是輕輕抽搐了一下,接著便不動了。靜靜躺在榻上,雙手垂在身側,閉上眼睛,很安詳的樣子,無聲無息地死去。

  死在甄后逝世的第七年,未央宮的嘉福殿,年四十。

  ……

  六月,魏帝的葬禮已基本舉行完畢,只剩下了送葬的環節。

  而蕭叡的即位儀式也正在有條不紊的準備當中,之所以拖到現在,是因為要同時準備登基和封后兩件大事,這是蕭叡的命令。

  然而這一切都不影響他現在已經成為了大魏的國君。在繼位已成定局之後,他把蕭敘打發到了封地,派人時刻看守著他,至於能活多久,則要看他的運氣了。

  蕭叡搬到了未央宮的太華殿,而阿妧很快也會搬到緊鄰的紫寰殿。兩座宮殿都是未央宮的主殿,最近被蕭叡欽定為帝後所居。

  大魏新君初立,消息若傳到吳蜀兩國,難保對方不會趁虛而入,因而蕭叡最近接連召見群臣,部署邊防。

  中午的時候,撫軍大將軍陸駿求見,他是魏帝託孤的四重臣之一,在蕭叡還未被立為太子的時候就把賭注都壓在了他身上。如今站對了位置,在新朝的日子自是如魚得水。

  很快得到接見,步入殿中。蕭叡不好奢華,這樣熱的天氣也沒讓人在殿中放置冰塊,陸駿頂著大太陽過來,身上又穿著厚重的朝服,早已是汗流浹背。略抬手擦擦汗,整理一下儀容,上前向蕭叡行禮。

  簡單地交代了一下兩國的動向,陸駿抬眼一看,見蕭叡仍低著頭閱覽奏章,聽完,輕輕嗯了一聲,示意自己知道了。

  陸駿大著膽子道:“明日便是先帝出殯的日子,陛下是否……”

  “天太熱,不去。”他話還沒說話,蕭叡放下了奏章,直起身子,頭微微後仰,抬手揉按一下自己的脖子,漫不經心地道。

  陸駿還未出口的話一下子卡在了那裡,半晌後道:“臣明白了。”

  “下去吧。”

  “是。”

  等他走後,蕭叡舒展了一下因為長時間批閱奏章而有些僵硬的身體,視線無意中瞥到案邊擺放著的一盤冰鎮葡萄。

  他的手指在脖頸處輕輕摩挲了數下,吩咐宮人:“把這葡萄端下去。”

  ……

  未央宮外,陸劭看見自己的父親走出來,迎了上去。

  陸駿邊走邊道:“找幾名御史向陛下進言,就說天氣炎熱,請陛下以社稷為重,無需親自為先帝送葬,保重身體以備不虞。”

  陸劭驚訝地道:“這是父親的意思,還是陛下的意思?”

  “照做就是了,問這麼多做什麼?”

  “是。”陸劭想了想,又問,“大司馬病重,陛下心中可有繼任的人選?”

  中軍大將軍蕭則與陸駿一樣,都是託孤重臣,又執掌兵權,在魏帝死後升任大司馬。如今病重,朝中覬覦他那個位置的人不在少數。

  陸駿咳了一聲,看著他道:“陛下心思豈是我等可以揣測的?”

  沒再說話,逕自向宮外走去。

  ……

  制書早已經發了下去,禮部官員接旨承制,很快定好了即位和立後的吉日。

  在正式的大典前,蕭叡親自去了太廟祭告。第二日,仍舊身著冕服,車駕出宮,御太華殿升朝。

  在宮階下,隨著奏樂聲漸響,皇后的儀駕和鹵簿在禮官的引導下款款而至。阿妧從車駕上下來。

  蕭叡看見她穿著皇后的儀服,雙手交握著放在身前,一步步地向他走來,頭上的銜寶綴珠鸞鳳釵隨她腳步輕輕晃動。身上莊嚴厚重的衣裙絲毫沒有壓倒她,反而將她映襯得更加雍容,像是一朵盛開在巍巍宮廷中的寶相花,舉手投足間都是盛光照人的意味。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以前,大魏初立的時候,蕭謖將他的母親從鄴城接到洛陽,也曾這樣珍而重之地立她為後。然而他還是殺了她,只是因為一個荒誕不經的傳言。

  阿妧姿態端莊地走到宮階下,微微仰起頭來,露出瑩白如月的一張臉,眉眼彎彎地看著自己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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