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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本脆弱,切口也算不得多麼鋒利,卯足了力氣也不過在他後頸處留下一個血痕,放在平時也不過是無關痛癢的小傷,可如今同困於此,一點點小傷都是極有可能致命的。

  周蘭木握著手中染血的玉笛,慢慢地、不冷不熱地說:「大君說話……真讓人不舒服,我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多有……得罪,見諒。」

  *

  「你竟給西野人投毒?」聽完桑柘的話,沈琥珀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聲若洪鐘地吼了一句,隨即意識到不妥,便重新坐了回去,壓低聲音道,「此事……」

  「我知道此事或許不妥,但大敵當前,確是最好的法子,」桑柘握著手中茶杯道,「素芙蓉姑娘臨行東南前輾轉託人將這主意送到我手邊,看來是真動了悔意。我在西野潛伏這麼些年,是該討回些代價來了——況且沈將軍知道,這瘟疫只生爛瘡,體魄強健者五日之內便可痊癒,本是白滄浪和戚楚研製出來裝神弄鬼的玩意兒,不過是嚇他們一嚇罷了。」

  「跟你隨行的那位,便是西野的神子?」沈琥珀思索一番,調轉話頭問道,「他拿著藥方退了西野的兵不假,可誰知會不會捲土重來,陛下怎麼如此信任他?」

  「神子本就極負盛名,西野人篤信大殤神母,歷來奉神子如真神一般。」桑柘答道,「這西野歷史上,神子奪王權之事數不勝數,要不伏伽阿洛斯怎會在他少時便詭計陷害,惹得他出走,不過是想把權柄握在自己的手裡罷了。這回伏伽阿洛斯下落不明,神子現世,又持救命良方,恐怕他們的大君回來,也救不了殘局了。」

  沈琥珀點了點頭,嘆道:「陛下算無遺策,只是……」

  兩人對坐著沉默了一會兒。

  良久桑柘才開口道:「今日西野退兵,沈將軍可先帶大軍於扶孜城休沐,玄劍大營折損了些弟兄,也該好好安排後事。方太醫和太清已把素芙蓉姑娘好生安葬了,不必憂心。」

  「神子到底是西野人,陛下雖信任他,可若是他不把陛下的藏身之地告訴楚將軍,或者故意說個錯的,豈不是……」沈琥珀握著拳,在桌面上沉沉地砸了一下,「陽春兄弟跟著楚將軍上姻痴山都半天了,萬一……」

  「沒有萬一,」桑柘面無表情地打斷了他,垂著眼眸道,「三日之內若無音訊,照陛下手諭,你我便回中陽擁公主露登基。」

  言罷,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半晌才悵然地放緩了口氣:「如今得閒,沈兄陪我一同給雲川上一炷香罷。」

  楚韶隨著滿天紅一路上山,最終才在密林深處一個瞧著極深的懸崖處停了下來。陸陽春低聲向身邊的鸚鵡衛詢問了幾句,方才對楚韶道:「就是此處,當日陛下與伏伽阿洛斯一同墜崖,我私下派人找過了,但是毫無音訊。」

  「他就是怕你們這樣私下裡來找,才不肯告訴你們他去了哪兒的。」滿天紅依舊帶著他的黃金面具,紅色衣袍在懸崖上吹來的風中烈烈而舞,「你們都不知道,你們去尋的時候有多少西野人跟著,倘若告訴了你們,你們去找,也讓西野人尋到了我哥哥,他的一切布置,不就白費了麼?」

  「如今西野人已聽令於你,退守姻痴山十里之外,你是神子,又救了他們的性命,傅允洺就算回來也威脅不了你了,他所應允的,你全都得到了。」楚韶啞著嗓子,對他道,「他人呢?」

  滿天紅沒說話,他輕描淡寫地往懸崖之下瞄了一眼,緩緩道:「在帶你去找他之前,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楚韶道:「你問。」

  滿天紅扶了扶臉上的面具,轉過頭來看他:「當年之事,你可有悔?」

  楚韶毫不猶豫地答:「有。」

  滿天紅盯著他的眼睛:「所悔為何?」

  「屈膝人下,我始終不悔,」楚韶答道,聲音在風中聽起來有點飄忽,「倘若能重來,我九歲那年便要長伴他左右,不求相知相許,但求……彼此信任,永無欺瞞。」

  「哈哈……」滿天紅掩著口,很愉悅地笑了起來,「冠冕堂皇的話兒說得倒不錯,就是不知道到底有幾分真。」

  楚韶道:「那你在笑什麼?」

  「我笑……」滿天紅側過頭來看他,挑了挑眉,「笑你們真是天生天殺的冤家呀,他交待我問你的問題,你答錯一個字便再也見不到他了,沒想到竟一字不差,佩服。」

  他突兀地抓住了楚韶的手腕,引他往懸崖邊上走去:「你父親於我有恩,雖說還了,但總歸不捨得對你太狠心,若非你肯替他引毒,恐怕如今便是一個都活不了了。自此之後可要前塵皆忘,不枉我為你們牽這一根紅線。」

  滿天紅身側那個一直跟著他、看不清臉的侍衛突然冷哼了一聲:「別人的事你倒是管得開心。」

  滿天紅回頭一笑,「哎呀」了一聲:「少說兩句罷。」

  他一邊說,一邊湊近楚韶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楚韶垂著眼睛應了,點頭向陸陽春吩咐了幾句,隨後沖他鄭重地行了一禮:「多謝。」

  滿天紅往崖下瞥了一眼,笑吟吟地道:「不謝。」

  *

  似乎又是夜裡,周蘭木手邊用來記錄時辰的橫槓已經畫了深深的四條,他斜倚著發呆,傅允洺勉強朝他看了一眼,借著銀白色的月光,正好看清他唇角乾燥破皮的一絲血色。

  頭頂上似乎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起初他總覺得是腳步聲,聽多了才發現不過是風掠過密林的聲響,大抵都是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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