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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出去。

  辛醫生犧牲後,小分隊的同志重新加固了那座木橋,藏胞們將那座橋命名為

  “門巴橋”。他們用山歌深情地唱道:

  你像一座不動的神山

  我是一隻美麗的百靈鳥

  背紅十字皮包的人啊

  我願為你永遠飛翔歌唱

  看到這裡,我覺得心裡堵得厲害。我強忍住眼淚,走出門去。

  我默默地望著遠天那一座座延綿不絕飽經滄桑的山巒。我不知道辛醫生他化作

  了其中的哪一座?我只知道每一座山都是一個不死的靈魂,都永遠高昂著他的頭顱。

  我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他的情景,想起了他在橋上救我的情景,還想起了進軍路

  上他對我說的那些話,那些願望,和他說那些話時的眼神。

  我想他是死而無憾的。他是為他的理想而死的。他才是真正給藏民帶來福音的

  人。

  既然他死而無憾,我就不該流淚。我該為他感到自豪。

  可我的眼淚終於還是滾落下來,我覺得我愧對他,欠他,我有一種非常心疼的

  感覺。西藏不是天堂嗎?為什麼在走向天堂的路上,會有那麼多的付出和犧牲?而

  那些付出和犧牲,全都是最優秀的生命。是不是通向天堂的路,必須用我們最優秀

  的生命鋪就?

  我真想把自己也鋪在這條路上。

  沒想到事隔不久,我竟會遇見他的妻子和他的兒子。

  2006-8-8 23:15 夏日芳草

  8

  那一年,我終於又懷上了一個孩子。你們父親高興得像孩子一樣擊掌叫好。剛

  結婚時他就說,他要養一大群孩子,他太愛孩子了。我相信如果不是在西藏,我們

  會有一大群孩子的。

  可是在西藏,一個生命要存活下來是多麼不易。太少的氧氣,太惡劣的氣候,

  太缺乏的營養,使她們的孩子無法存活。那時的西藏女軍人,或者說西藏軍人的妻

  子們,流產現象極為普遍。有的好不容易捱到了生,卻又沒能養活。

  那時我已隨你們父親從亞東調回到拉薩工作了。我小心翼翼地將孩子孕育到出

  生。當時西藏局勢很不穩定,不斷有叛亂的消息傳來。你們的父親一頭扎進工作,

  幾乎忘記了我和孩子們的存在。為了確保孩子成活,我在出生前一周把自己送進了

  拉薩人民醫院。當時那兒住了不少生孩子的女軍人和軍人妻子。那個年代,也只有

  我們這些從內地來的女人會到醫院去生孩子。

  那是1958年8月。

  在那裡我遇見了一個神情憂傷的女人,她從進到醫院起就不停地流淚。儘管醫

  生一再對她說,你這樣憂傷對孩子很不好,你要堅強些。可她還是一句話不說,只

  是流淚。我悄悄詢問醫生是怎麼回事?醫生簡單地說,她丈夫犧牲了,她懷著的是

  遺腹子。

  我很難過。我想安慰她,卻不知該說什麼。我們在一個病房。她躺在靠窗的位

  置,她的眼睛總是盯著窗戶。窗戶有兩層玻璃,但那片藍色的天空依然耀眼地透進

  來。她就那麼躺著流淚。她的身體看上去非常孱弱,好像已經被悲傷擊垮了。

  那天夜裡是我先發作生產的。

  那天夜裡待產的孕婦有好幾個,我算是比較有經驗的,見醫生忙不過來,就自

  己躺在那兒等待著。一直到快要生產時,我才叫醫生。等醫生過來時,孩子的頭都

  出來了。也許是因為第四個孩子,出生很順利。從發作到生下孩子,僅用了半小時。

  我松出一口氣,等待著孩子的哭聲。但哭聲遲遲沒有出現。醫生平靜地向我宣

  布說,孩子死了。醫生說他在子宮裡就已經因缺氧而窒息了。

  又是個男孩兒。

  我沒有哭。我有些麻木了。醫生好像也很麻木,他絲毫也沒考慮到我的情緒,

  馬上就把這事告訴了我。也許那時候嬰兒生下來就死去的事太普遍了吧?就在那天

  夜裡,我們一起生產的孕婦中,一共死去了3個嬰兒。

  我剛從產房回到病房,那個神情憂傷的女人也發作了。但她沒有一點聲音,沒

  有發出任何一個產婦都可能發出的叫喊聲。我想她一定是沒有力氣叫喊了,她的所

  有力氣都被悲傷帶走了。她被悄無聲息地推了出去,又悄無聲息地推了回來──這

  個神情憂傷的女人,在生下了她的遺腹子之後,自己撒手而去。她死於難產之後的

  大出血。

  但她的孩子卻奇蹟般地活了下來,並且很健康。

  醫生來找我商量,他說那個失去了母親的孩子嗷嗷地哭著,你能不能先給他餵

  一下奶?

  我毫不猶豫地說,你把他抱過來吧。

  我把那個孩子抱在懷裡,就像抱著自己的親骨肉。我在一瞬間產生了一個念頭,

  為什麼我不把他抱回去?他是和我兒子同年同月同天同時生的,上蒼收回了我的孩

  子,也許就是為了讓我做他的母親吧?

  我想回去和你們的父親商量。

  但是,當我離開醫院時,在孩子的出生登記上,我意外地看見了孩子父親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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