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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庵由上上下下,幾乎沒有她未打掃過的地方,庵里也不存在任何禁地,一時之間,確實毫無頭緒。

  接下來數日,她灑掃時處處留心,庵內半數的牆面,她逐一敲過,木櫃深處也沒放過。

  這其間,金兔兒悄悄找過她,與她一同過論庵中可能處,當她不方便在師姊眼皮子下尋物,金兔兒便自告奮勇接手。

  半個月過去,並無發現,正當她與金兔兒一籌莫展,用過早膳時,慈愷師父將她喚去,給了她一把舊鑰匙,要她去小倉庫角落的一隻木箱裡,取白瓷瓶來。

  今晨更換供佛香花時,師姊失手打碎了一支。

  她領命前去,小倉庫她也尋過幾回,並無所獲,怎知打開角落木箱,裡頭各式花瓶中,安插著那支硃砂葫蘆,或許是庵人不曉得這支葫蘆的來歷,也或許……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取了白瓷瓶的同時,也將硃砂葫蘆小心翼翼拿出來。

  葫蘆口以油紙裹繞了數圈,束上紅繩,乍見不起眼,加之葫蘆看來老舊,上頭布滿磨痕,第一眼絕不會將之當成收妖神器。

  嗯……說不定,它還真的不是收妖神器,裡頭單純裝了香油之類。

  她不禁動手搖晃,邊湊耳去聽,裡頭有無油水液體聲,搖了半晌,雖覺葫蘆頗沉,卻沒傳出任何聲響,還是晚些拿去與金兔兒商量吧……她正這般思付,搖葫蘆的動作未停。

  驀地,一道吼聲炸開……悶在葫蘆里,所以威力並不大。

  “搖屁呀!老禿驢!想把大爺渾身狐毛搖光嗎!”

  她一時呆佇不動,直至反應過來,是因為那道吼聲,並不屬勾陳所有。

  失望,淡淡漫了開來。

  “咦?不是老禿驢?是個小光頭?”顯然地,葫蘆里的某人也反應過來了。

  她回過神,問:“你是金兔兒中的紅狐哥哥嗎?”

  “你也認識小兔?她一向喚我紅狐哥哥沒錯,妙善呢?她把我關進這鬼地方,大爺我還沒找她算帳——”

  “妙善太師父已經過世了。”

  葫蘆里靜默了一會兒,半脆,才傳來一聲重嗤:“你們人類……就是這麼脆弱沒用。”

  曦月頗想提醒他,他正是被“脆弱沒用”的人類給關進葫蘆的,不過舊恨未消,又添新仇,並非明智之舉,於是咽回前一句,只同他道:“我無法在此久待,暫且先把你帶離小倉庫,晚一點去找金兔兒,商討如何救你。你可以先別開口說話嗎?我怕被師父師姊聽見動靜,就沒法子將你盜出去了。”

  她當然想過直接抽開紅繩,撕去油紙,說不定他咻一下便能離開葫蘆,但她畢竟不認識這隻紅狐哥哥,萬一他並非善類,想大開殺戒有何困難?

  防人或防妖之心,皆不可無,還是等有熟人在場,一併壯膽,來開封。

  “你一個小小光頭人類,為什麼要救一隻妖?況且,我也不識得你。”

  可以別一直提她是小光頭嗎?在庵里長大,自幼便沒有選擇,被迫剃度,若她沒有前世記憶,不記得以前長髮披肩,興許還不會這麼在意。

  但她仍是記得,記得柔膩青絲拂過臉頰及肩的觸感:更記得,曾為她輕輕梳弄,在發瀑中穿梭的那雙溫柔大掌……

  斷髮,斷情。

  那是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若髮絲,足以比擬情絲,那麼這一世的她,應是註定無情無愛了。

  “我在林中迷路,是金兔兒救我,她很擔心你,所以我想替她做這一件事……”她突地沒了聲音,將葫蘆藏至身後,外頭傳來冷哼,是某位師姊前來查看她磨蹭什麼,嘴裡數落——

  “取個瓷瓶而已,你也能取這麼久,八成在偷懶吧!你手腳放乾淨些,別看小倉庫有什麼值錢物便偷偷拿走!”

  她乖乖被罵,沒半聲頂嘴,畢竟她確實擅自拿了東西,手腳不算乾淨,只是……萌蘆里的某狐,是否屬於“值錢物”,有待商榷。

  待紅狐哥哥放出後,再尋個機會,將硃砂葫蘆擺回原位吧。

  趁師姊背過身去,她把葫蘆拋進左手邊的草圃,那兒有個凹陷,怡巧能與石磚形成視覺錯落,若不走近看,是不會看見葫蘆的。

  平時草圃澆水修剪,全是她的工作,除她之處,無人會去細瞧。

  拋時沒拿捏力道,葫蘆掉落的震盪太太,惹來紅狐哥哥一串粗話。

  師姑忿忿轉身:“是你在罵我嗎?!”

  “我一句話都沒說。”她面上神情是真實無辜,師姊哼了聲,又轉回身,繼續走。

  金免兒明明說紅狐哥哥溫柔,究竟哪兒溫柔了?她聽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吼人吶。

  忙碌一日結束,接近傍晚時分,她才終於尋了空閒,去草圃將葫蘆拾回,少不了又被紅狐哥哥“溫柔”地吼了好一陣。

  她揣著葫蘆,去往金兔兒向來密約之處,卻稀罕地未見兔蹤。

  今日師父們提早下山,去為山腳村明日法會作準備,數名師姊一併隨行,留守庵中的,僅慈華師父和年紀太小的徒娃,慈華師父是絕不會在意她,說不定能不看見她,還更加省心。

  她隨地一坐,想著再等等金兔兒無妨,不用急於回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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