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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將手抽回,卻抵不過他的力道,無奈只好用笑掩藏恐懼,“聖上日理萬機……”

  “下月初朕會將韓楚風召回。”未等莫寒將客套話說完,襲遠便推開門,進了花廳又轉身扶她跨過門檻,時刻叮囑她小心些,別又被絆倒 。

  “授予鎮遠大將軍印。今後大齊邊關就要託付給他 。”

  莫寒一頓,半晌才吶吶道,“楚風乃當世帥才,堪擔大任,定然不會令聖上失望。”

  襲遠回頭,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但願如此,朕不會容忍背叛朕的人。”

  莫寒被他看得心裡一陣陣發憷,憶起往昔,心下平添幾分悽然,“寬和些吧,襲遠,不要趕盡殺絕。”

  大約是被這句話觸到了逆鱗,他猛然攬過她的腰,臉上儘是惱怒的顏色,卻不說話,只是直直地盯著她,仿佛要看進她心裡去。

  時間變得異常漫長,心跳為指針打著節拍,一下兩下。

  襲遠放開她,嘴角掛著和煦的笑,仿佛先前的陰鬱根本不曾存在過。

  “你若閒得慌便去邇英閣尋些書來看吧,裡頭藏書多得很,正好給你解悶。”他一甩袖子,往門外走去,“遙勉的事情你去支會皇后一聲就好,我會安排人辦的。總之,隨你高興。”

  平靜永遠只是一種虛妄的假象,傷人的真相就在身後,如鬼魅般隨行。

  一轉身,便撕心裂肺的痛。

  她挑了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去指定的地 ,看預演好的戲碼,襲遠的安排,她除了沉默點頭,別無他法。

  邇英閣外的小太監已等候多時,見莫寒來了,連忙作揖,“公主殿下要什麼書,奴才幫您尋來就是。”

  莫寒吩咐纖巧在殿外等候,又對小太監 :“也不知道要看些什麼,待我進去隨便看看,還要勞煩公公引路。”

  “殿下嚴重了。 都是奴才分內的事。”語畢,揚手請莫寒先行,隨即緊跟上,二人一同進了邇英閣。

  漫無目的地在層層書架中穿梭,邇英閣格局已與十年前大不一樣,大約是翻修過的原因,顯得更寬敞,所藏書籍也更加豐富。除卻擾人的經史子集,犄角旮旯里倒是有些偏門野史志怪小 ,隨意抽出一本,閱得神鬼漫談中暗含的辛辣諷刺,便手不釋卷,令隨侍的小太監暫且離開,兀自回到書痴的模樣。

  正讀到精妙處,忽聞不遠處有人輕聲說話,那聲音是極好聽的,溫潤平和,波瀾不驚,更覺似曾相識,讓人不由得想會一會聲音的主人。

  莫寒提裙,躡足一步步靠近。只聽另一人說:“這書目做得真是好,你在邇英閣這麼多年,可是頭一次見了這麼好的筆墨,你在這還真是可惜了。”

  而那聲音的主人仍舊是淡淡的,有幾分寵辱不驚的意味,“公公查一查,看看可有疏漏。”

  “哪裡用得著查,小沈你從來是最仔細的!”

  走得近了,莫寒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放在一旁,穿過書籍間的fèng隙向那人看去,卻在下一刻恨不得剜了自己的眼睛。

  禁忌

  走得近了,莫寒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放在一旁,穿過書籍間的fèng隙向那人看去,卻在下一刻恨不得剜了自己的眼睛。

  午後閒散日光,好似被打得粉碎的玻璃渣,灑落在窗格,寧靜溫暖。

  他就這樣靜靜地坐在窗下,埋首於繁雜書目間,偶爾蹙眉,偶爾舒朗眉目,終無過起伏。

  好似在十年沉浮中修的了佛祖的不動念,但掀開表層的隱忍與克制,看到的不過是一潭死水,再無漣漪。

  莫寒在自己的嘴裡嘗到了濃重的血腥味,蒼白唇瓣被咬出的血染紅,絲絲縷縷,猶如蔓延的紅色藤蔓,妖嬈嫵媚。卻只是為了抑制盤桓在喉頭的哽咽,為了蓋過心中剝皮剜肉般的痛。

  活著有時比死更痛苦,痛苦到可以死去無數次。

  指尖還在不住地顫抖,她小心翼翼地將書本放回原處,生怕發出一丁點響動。

  不敢逃,不敢出聲,不敢讓自己與他碰面。

  她蜷縮在沒有光的角落裡,咬著袖口柔韌的絲綢,將抽泣壓抑到近乎無聲。

  她盡力將身體蜷縮到最小,祈望就此消失,再也不要有人尋到她。

  再也不要看到任何人,任何人。

  綿延無期的痛苦和鈍刀割肉般的折磨,太陽一點點西沉,猶如短促的人生,從起到落,興許只是上帝眼中的一場再平常不過的朝升暮落。

  荒誕的,可笑的,痛苦的,骯髒的,眾人仰望的,都不過是死。

  最後一縷餘暉殆盡時,莫寒與沈喬生隔著大約五步的距離。

  然後黑暗總是如期而至,好比既定的結局與命運。

  她在充滿塵埃與木材腐朽氣息的骯髒角落裡,繃緊了神經聽他的腳步聲。默數到一百一的時候周圍已成一片死寂。

  同樣的姿勢保持太久,她已然全身僵直,稍有動作便是劇烈地痛。小歇片刻,她便以雙手撐地,嘗試著起身,方能站直身子,勉強向前一步,孰料腳步虛浮,一個踉蹌便要向地板倒去。

  眼見著就要落地,卻恰恰被來時迎她的小太監扶住,“殿下可都看好了,要寫什麼書?奴才給您送去。”

  她眼神悽厲,蒼白容顏劃滿淚痕,而小太監臉上絲毫不見驚懼之色

  莫寒突然覺得噁心,噁心這宮裡的一切,從襲遠到眼前的小太監,從玉華殿精緻的裝潢到冷宮腐爛的牆角,沒有一處不在散發著屍腐般的味道。

  她甩開小太監的手,冷冷道:“看夠了,你呢?”

  小太監哈著腰,看不見臉,“奴才天天在這,自然看得夠了。”

  走出邇英閣時,天已全黑,她與等候在院中的纖巧擦身而過,紅腫的雙眼中儘是茫然與空洞。

  仿佛被人抽走了魂魄,與死人相去不遠。

  纖巧在身後一聲聲喚 ,那遙遠的稱謂,離她越來越遠。

  鮮艷霓裳,尊貴身份,都不過是浮華塵世的一塊遮羞布。

  是誰說,不如歸去。

  初春夜晚,暗紫色蒼穹喑啞地哭泣。

  襲遠已在雨中跟隨 在皇宮漫無目的地走,細雨在他們之間織出了層薄霧,遠遠看去,仿佛名家的水墨丹青,待人去猜想,去品茗。

  拒絕了內侍的跟隨,此刻他們更像兩尊隔岸嚮往的石像,各自固執的堅守。他不願退後一步,她不願上前一步。

  她在東華門緊閉的大門前耗盡最後一絲氣力,她的城池轟然倒塌,天昏地暗。

  他上前去,接住她下墜的身軀,緊緊抱在懷裡。

  她一聲嚶嚀,雙目迷濛,“帶我回家吧……我們回家去好不好……”

  他說,“好,我們這就回去。”

  她在夢中微笑,帶著令人不忍卒讀的幻境中的幸福。

  半夜高燒,渾身若炭火般灼熱,而她卻睡得酣恬,只是在追尋往事的夢中反覆嚶喃著那人的名字。

  重複再重複,時而高亢時而低沉,時而輕快時而悲鳴,仿佛一首簡單平凡卻深入骨髓的五言絕句,鐫刻下她的信仰。

  她每喚一聲,襲遠握著她的手便更緊一分,好似要將她硬生生捏碎。

  “水……”

  襲遠見她醒了,連忙將她扶起,又接過纖巧遞上的水杯,親自餵 。

  她連喝下兩杯水,喉嚨才能勉強發聲。莫寒一睜眼便看見襲遠清冷的輪廓,心下一點點收緊,停下對水的渴望,死死盯住他,夾雜著她自己也未曾察覺的仇恨與憎惡。

  “怎麼了?”他亦察覺,卻只是淡笑著拂開她被汗水黏在嘴角的髮絲,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他,始終一無所知。

  莫寒張了張嘴,卻發現早已無言以對。

  於是沉默在沉默,連眼神都不願給他。

  瓷杯成為這場靜默的犧牲者,與花紋繁複的地毯相擊,發出沉悶低吟。

  “朕對你還不夠好麼?到底要怎樣你才肯看朕一眼?”

  他一腳踹開被嚇得跪下的纖巧,低吼一聲,“滾!不識好歹的東西。”

  她冷笑,最後一句當是在說我吧。

  “把人當猴兒耍,你可還玩的盡興?”

  他的表情,突然由憤怒轉為陰狠,“不是你叫朕饒他性命麼?朕照你的要求辦了,怎麼?不滿意?”

  聞言,她仿佛被刺傷,攥著床單的手指因用力過度而漸漸發白,她猩紅著眼,牢牢鎖住他的臉,仇恨像洶湧澎湃的潮水,一波一波湧上心頭,她忍著眼淚,忍著恨意,幾乎要將牙齒咬碎。

  “你真是讓人噁心透 。”

  一句話,剜去他心中對她最後一絲疼惜。他像受了傷的虎,要將傷痛加倍奉還。

  說話時滿是不屑的語氣,充滿憎惡的眼瞳和已然絕望的深情無一不在刺激著他。他已然暴怒,將她此刻的羸弱忘得一乾二淨。

  他聽不見它的哭喊,看不見她的掙扎。他只是被自己壓抑多年的渴望驅使著,如同穿越茫茫沙漠的孤獨旅人,終於看到一片綠洲,即使明知是海市蜃樓鏡花水月,卻依舊要拼力一試。

  他看不到結局,她尋不到開始。

  一切茫茫無期,如宿命,更如浩瀚煙波,他沉淪,她掙扎。

  他在她身上尋找某種溫暖,絲緞般的肌膚和讓人沉迷的體香。他仿佛在追尋兒時遺落的幸福和歡樂,此刻用她的身體彌補以往的缺失。

  他反覆低吟,“愛我吧,阿九。愛我吧,求你了……”

  “阿九,忘了他們。你只要有我一個就好……”

  “阿九,愛我吧……”

  她看著晃動的幔帳,仿佛看到那一年仲夏的星光,承載著他們在離亂中卑微如塵的愛。

  告訴我你要去多久,

  用一生等你夠不夠。

  蒼白唇瓣無聲開闔,她想說些什麼,卻發現想要訴說的人早已不在身邊。

  也許,再也無力等下去。

  當我再次看到你在古老的夢裡,

  落滿山黃花朝露映彩衣。

  三尺長發鋪成在一床狼藉錦繡之上,顯出妖嬈與迷亂。他自上而下得吻著她光裸的背脊,手指滑過她肩胛處的傷痕,他低聲詛咒,卻沒有絲毫停頓,他咬她的肩膀,那印記,紅的駭人。

  她已然燒得糊裡糊塗,全身無力,只能依著襲遠的動作,連咒罵的力氣都沒有。

  而她細碎無力的呻吟與仿若無骨的身體卻讓她身上的男人愈發沉淪。

  他的眼神愈加溫柔,他的吻愈加憐惜,他的呢喃愈加深情,他的動作卻加倍粗暴,仿佛在血腥戰場,讓對方臣服的唯一方式便是暴力征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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