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檢察官站出來,“反對,我反對辯方律師詢問與本案無關問題。”

  未等法官裁決,吳律師當即說:“有沒有可能是廖小姐因愛生恨,故意設陷阱,污衊我當事人?”再回頭,“法官大人,我的問題問完了。”

  沒人等待答案,廖佳琪卻忽然間側過臉,看著被告席上的江繼良把答案描述完整,“我從來沒想過能夠取代鄭媛,做江太太。我和他之間身份地位差的太遠,我又不是十八歲,還做這種夢,我只是努力地想要討他喜歡,因此什麼事都肯替他做,連最好的朋友都可以出賣,只求能夠在他身邊多待兩年。”

  一番剖白幾乎扭轉局勢,陪審團用世俗眼光推算,她字字句句都符合邏輯,不是人人都做灰姑娘美夢,大多數人清醒地看得見人與人之間殘酷差距,不敢去夢。

  而她在說話時目睹江繼良嘴唇開合,無聲地說著:“騙子,無恥卑劣的騙子。”

  這讓她忽然間想笑,恍然間,他似乎變成真心赤忱的愛人,在她的謊言中遍體鱗傷,但卻忘了,是誰許過諾言,又是誰把相信諾言的女人當成無知又無畏的傻瓜大肆嘲笑。

  因果循環,都是命。

  接下來,檢方申請廉政公署相關辦案人員出庭,在庭上證實江繼良父子與前政務司司長許仕仁之間涉嫌權錢交易,案件正在偵辦過程當中,確有匿名人士寄來關鍵證據,否則亦不會重啟調查。

  檢方穩紮穩打,辯方同樣不好對付,因此一來一往之間,兩方幾乎是勢均力敵,但仍有不可逆因素需慎重考慮——陪審團成員大多數對城中富豪沒有好印象,江繼良早年間又曾經在股災當中對中小股民落井下石,實在是從負分起步,前途堪憂。

  因案情複雜,本案等待二次開庭。

  各類人等悉悉索索散去,江繼良在律師陪同下經過阮唯身邊時說:“無論你怎麼想,這件事我絕對沒有做過。”

  阮唯當時低著頭,似乎是在皮包里找鑰匙,假裝忙碌。等江繼良與律師團都離場,才慢慢站起身,環顧四周,向空蕩蕩的證人席多看一眼,才轉身走出法庭。

  她自始至終一語不發,也不必說任何話。

  沉默是最完美的應對。

  韓流來襲,氣溫驟降。

  阮唯在車內呆坐許久才發動引擎,駕車穿梭在擁擠熱鬧的街道,看著十字路口洶湧人潮才漸漸有了活著的真實感。

  回到家,陸慎今日意外休假,照舊悶在家裡研究食譜。見她來,頭也不抬,直到她走到廚房主動提要求,“我餓了,要吃飯。”

  陸慎這才回過神,放下西廚刀,“我定的頭抽今天剛到,給你做一碗豬油撈飯,五分鐘就好。”

  米飯現有,豬油仍有庫存,於是洗淨小蔥,卻只取“頭二度”,燒熱豬油,淋上米飯,再佐頭抽與蔥白,扮出一整間廚房的饞涎欲滴。

  阮唯獨自坐在桌前,看廚房的他繼續忙碌。

  小勺舀一口最簡單也最溫柔的豬油撈飯,嚼出華燈初上風雪夜歸的暖意,放下小勺說:“這是我人生頭一次吃豬油撈飯。”

  陸慎向上推一推眼鏡,一時間陷入回憶,“小時候實在窮,沒東西吃,每次媽媽做豬油撈飯我都當山珍海味來吃,現在想起來還要流口水。”

  “那我分你一半。”

  “噢?原來我還有可能在陸太太口裡搶食。”

  “什麼嘛,我又不是母老虎。”說話間已經端起碗走到他身邊,舀一勺熱騰騰豬油撈飯送到他嘴邊,半路又停下,“小心燙。”繼而笨拙地往飯上吹氣,差不多了才繼續往他嘴邊送,“好了,吃吧。”

  卻沒發覺他已經注視她許久,狹長的眼裡藏一片深情不移,倒映眼前連做夢都不敢想像的美好畫面。以至於,在她的再三示意下才他才記得張開嘴吃完阮大小姐親手送來的午餐。

  “好吃嗎?”她問,仿佛這一晚人間絕味是她親自完成。

  “好吃。”他在默然間漸漸意識到,他想要的已經完完整整抓在手裡,不是長海,不是錢財,亦不是洗刷過去重獲新生,而是她,只是她。

  忽然間他緊緊抱住她,什麼話也不說,僅僅埋首在她頸間,嗅聞那一縷熟悉的令他安心的余香。

  這突如其來的擁抱讓她措手不及,一手端著豬油撈飯,一手捏著小勺,為了躲他,兩隻手都舉得高高的,蠢蠢的樣子像在掛白旗投降。

  “阿阮……”

  “怎……怎麼了?”

  “你答應我……永遠不要變好不好?”

  緊靠他肩膀的阮唯在沉默中變了臉色,明亮的燈光下,她眼底沉沉如深海,平靜海面下暗涌激流陰雲滿布。

  最終,她遲疑地說:“七叔……我遲早要老的,總有一天要長魚尾紋,腰也胖腿也粗,變成醜醜的老太婆,你要認清現實。”

  陸慎被她逗笑,接過她手裡的碗和勺,“是啊,我以為我的小阿阮永遠不會老。”

  “那你最好和充氣娃娃結婚。”

  “不如把你凍起來,好了,張嘴——”原來他當起大家長,今天突然換花樣,決定一勺一勺餵她吃,一邊享受還要一邊催促,“不能吃太長時間,豬油涼了會膩。”

  “噢,那你替我吃兩口。”

  一碗飯兩人分,吃出小家庭所有溫暖滋味。

  吃完飯一個辦公一個畫畫,閒時聊兩句,正一起書寫歲月靜好。

  “今天庭審怎麼樣?”陸慎問。

  阮唯停下筆,算不上開心,“我認為,大哥能夠翻盤的機率很低。而且我見到佳琪,她瘦好多,臉都小一圈。”

  陸慎靠在椅背上休息,懶懶問:“還這麼關心她?”

  她喃喃,“佳琪是我朋友,不管她怎麼想,我永遠都當她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總是那麼傻。”

  又聽她咕噥,“本來想替她請律師,但她好像已經請好,我打聽過,哪位李律師業內評價很高,不知道是誰替她出資。”

  當然是逼廖佳琪去做污點證人的陸慎,要她出力,就要力保她能夠逃脫實刑,利益交換,大家都滿意。

  但他不能說,因此講:“什麼人都幫,真怕你把錢都送光。”

  誰知她眨眨眼,耍無賴,“不是有你嘛,你替我賺啊。”

  陸慎反問,“我比你大那麼多,哪能照顧你一輩子?要學會自立。”

  “之前不是說要我永遠當個小白痴?怎麼說變就變的。”她拿起筆,繼續照著電腦前,落地窗後的最佳男主角勾勒輪廓,“再說,如果你真的死在我前面,那我第二天就去跳海——”

  “胡說八道!”他一皺眉,凶起來實在嚇人,把阮唯都唬得一愣,委委屈屈望著他,小聲說:“又凶我,真是越來越像教導主任,要不要拿教鞭打手心啊?”

  “唉……”他長嘆一聲,“以後這種要生要死的話不要隨便說。”

  “知道了。”她答應得很快,暗地裡卻想,果然是老了,只有人到暮年才有諸多忌諱,誰聽過十七八歲青少年求神拜佛?都因活得越長在乎的越多,才處處掣肘,處處設限。

  未過多久,陸慎電話響起,康榕在電話另一端說:“陸生,方不方便說話?”

  他看對面的阮唯一眼,她正認真低頭畫畫,“你說——”

  “施終南找到了。”

  “好。”他將電腦屏幕上的財報換下一頁,低聲說,“找時間安排見一面。”

  康榕答:“要不要把他從美國送回來?”

  “不用,下個月正好我去那邊出差。”

  掛斷電話再看阮唯,無知無覺仍是天真模樣,天真得讓人想要永遠珍藏。

  ☆、第58章 反目

  第五十七章反目

  “又要出差啊?”阮唯從畫布後面探出頭問。

  陸慎向後靠,半仰著頭,似乎是在養神,但聽她悶悶不樂問這一句,也忍不住嘴角上揚,閉著眼答她,“達拉斯的子公司要接受政府調查,我去看看。”

  她抱怨,“你走了誰給我做飯吃?”

  陸慎聽完哭笑不得,“我就是你的隨身保姆?”

  “還有姓愛指導老師——”這句話說得極小聲,沒讓“指導老師”聽清。

  下月初,陸慎飛赴美國,江繼良涉嫌謀殺一案也在進行二次開庭。

  檢方此次向陪審團展示去年十月三十日凌晨,垃圾填埋區的中央監控攝像,錄像顯示在王靜妍父親王中安遭遇車禍後二十分鐘,一輛車牌尾號為737n的黑色豐田車駛入案發現場,前排坐一男一女,男子下車層下車查看橫躺在路邊的王中安,並在短暫接觸之後匆匆駕車離開。

  影像資料播放完畢,檢察官發問:“廖佳琪小姐,請問錄像當中坐在豐田車副駕駛座上的女性是誰?”

  廖佳琪面色蒼白,精神不濟,應答卻恨乾脆,當即承認,“是我。”

  “可否請你向法庭解釋,為何在去年十月三十日凌晨兩點你會出現在王中安死亡現場?”

  廖佳琪舔了舔嘴唇,略顯緊張,“當晚我接到電話,他說他不放心,要親眼看見王中安咽氣,於是我們開車到達約定地點附近,目睹車禍之後他等了一段時間才下車。”

  “請問你口中的‘他’指的是誰,今天在不在庭上?”

  “在,就是被告江繼良。”她再一次抬眼望向江繼良,此時此刻對方已經沒有首次開庭的激動義憤,剩餘只是失望,恐怕所有人都在嘲笑他江繼良,從前依仗身份,不知在感情上傷過多少人,但他認認真真愛一回,卻沒料到被人玩弄得徹徹底底。

  真是笑話,是諷刺小說,對比反轉太有戲劇性。

  此時此刻,面孔嚴肅的檢察官終於露出一絲絲笑,“你知不知道被告為什麼想要去事發現場?王中安的意外死亡是否與他有關?”

  “由於策劃婚禮車禍的事,王中安三番兩次威脅要告發他,不斷向他要錢。江繼良不願受人脅迫,因此想要斬糙除根。”

  “什麼叫斬糙除根?”

  “□□,他要親眼看見王中安死。”

  檢察官隨即道:“法官大人,沒有其它問題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