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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也,不,重,要,了。

  時間不夠,我不能深究。我只想在此時此刻,殺了他,讓他死在我的身上。

  我一隻手撫摸他,一隻手向茶几摸索,我記得,几上擱著一把水果刀的。

  他感覺到我的撫摸,他的十指也鬆鬆地扣在我的脖子上。他突然輕輕一笑。他說,茉莉姐,你的脖子真細啊——

  他也想殺我嗎?

  我什麼也沒摸到,我的眼光斜斜地看見了那魚缸。魚缸里什麼也沒有,一隻空空的魚缸。我的手探到魚缸的邊緣,我猛地往地上一砸。

  林廊一停,茉莉姐,你怎麼了?

  我的手裡握著一塊玻璃,尖而細長,閃光發亮。

  我緊緊地握著它。它是我和林廊的鑽戒。我們要一起死了。它的稜角,已經把我的手劃傷,可我不痛。我握著它,看著我身上的林廊。我說,林廊,把你的手放我脖子上。

  他看著我,奇異的,茉莉姐,你的手流血了。

  我說,林廊,把你的手放我脖子上。

  他又把十指扣我脖子上,輕輕地,好似在扣一個宋代細頸瓷器的瓶頸一樣。

  我笑了,我說,林廊,你用力啊!

  說著,我拿起玻璃片,往他的脖頸,那青色的血脈上,輕輕地划去。血流了出來,一滴,兩滴,三滴,好看之極,好似他蜜色的肌膚在分泌紅色的花蜜。

  我張開了嘴,一滴血掉進我的嘴裡。我說,鹹的。林廊,你的血真好喝。

  他看著我。

  我柔聲地說,林廊,你痛嗎?你用力呀!

  他看著我,不可置信的,茉莉姐,你幹什麼?

  我兩隻手給他比畫,做掐狀,你不是要掐死我嗎?掐死了,你要怎麼解剖,隨你了。

  他看著我,不相信地看著我。誰要解剖你了?

  我吻他的脖子,我吸著他的血,我纏住他。我說,你用力啊,林廊,你掐我。你整天看那些書,不就是打算殺我嗎?現在,我讓你殺。

  什麼?他一下子推開我。

  誰要殺你了?我看那些書,是我打算假期去西藏。聽說西藏有人死了解剖的埋葬了的習俗,我才看的啊!

  那你摸我的脖子幹什麼?

  他說,茉莉姐,我只是喜歡摸你的脖子。

  紅色的血,這個時候,溪水般汩汩地流出。

  我聞到血腥味了。

  他這才開始知道痛了。

  他站了起來,嘲諷而庸懶地笑,茉莉姐,你真能下得了手。好,我走,我早應該知道,我只不過是你養的一隻鴨子。我早應該知道的。

  不——你流血了——林廊——我打電話——

  我語無倫次,我真的在殺他。

  他胡亂地要給自己穿衣服,搖搖晃晃。他說。魚茉莉,我走了。我走了,你就可以和別的男人鬼混了吧?我走了,你就可以和李億在這房子裡上床,你不是迷了他很久了嗎?我走了,你就會很幸福是吧?我走了,你就完全自由了。哈哈,你厭倦了我,你說啊,何必這樣?我只是一隻鴨子,一個女人養著的鴨子,沒錢,要女人養的鴨子,我真沒出息啊……

  我抱住他,我不知道該怎麼樣。我看見那女孩子站在我們身旁,看客一樣,詭異地笑著,說,你終於殺了他!

  我歇斯底里,快,快打電話呀!撥120,救救他!

  她笑,她什麼也不做,她得意地看著。

  第五章

  對愛早已喪失了能力

  血,在不斷地流出,流至他敞開的衣領,流至他的喉結,流至他的前胸,生命的漆打翻了,紅色顏料打翻了。我不停地抹,抹,抹。血啊,那麼多,那麼多。我拿著我的嘴,我的衣服,我的袖子,胡亂地堵那傷口,嘴裡喃喃地喊著,救護車,救護車……

  林廊漸漸地軟弱,像一個布娃娃,慢慢地下滑,在我的懷裡,滿身血漬,我哭了起來,抱著他,坐在地板上,他看著我,細長的手把我的手輕輕一握,嘴在動,我的耳朵靠近,他說,姐姐……我要死了嗎……

  不——林廊——你一定會好好地活著。

  姐姐……汽笛在響嗎?

  我點頭,是汽笛,火車的汽笛聲,在遠處響。

  我五歲的那年,我爸爸有了外遇,要和我媽媽離婚,我媽媽不肯,我爸爸就和我媽媽打架,天天打架。姐姐,那麼愛,那麼愛我的爸爸,天天讓我當馬騎的爸爸,整天打我的媽媽。那一天,我媽媽起來,給我洗了臉,梳了頭,說她要回姥姥家,臨走她說她愛我。我一直不明白,姐姐,她愛我,為什麼還會離開我……姐姐,一會兒,一會兒,就是這樣的汽笛聲響,我再也沒有見到我的媽媽……姐姐,我們家住得離鐵道很近,門口就有一條鐵軌,很長很長,長得能走到天堂……姐姐,你說天堂里有火車嗎……鐵軌的兩邊,都是油菜花……姐姐,我再也沒有見到我的媽媽……她說她愛我,她走了,給鐵道上留下很多很多的血……很多的血……烏黑的血,招來很多的蒼蠅,在那血上飛呀飛……姐姐,她自殺的那天油菜花開得金黃金黃……姐姐……

  第一次,這少話的男孩子,和我說這麼多話,我為什麼要這樣傷害他?這個從小心靈上有著創傷的孩子,我憑什麼傷害他?就因為我出錢養著他了?就因為我想和他一起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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