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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義閉上了嘴。

  相思夫人道:“東西呢?”

  胡義道:“就在這裡。”

  相思夫人道:“我還是看不見。”

  胡義道:“因為我也沒有看見胡月兒。”

  相思夫人冷笑道:“你只怕永遠也看不見她了。”

  胡義也冷笑了一聲,道:“那麼你也就永遠看不到那些東西。”

  相思夫人道:“我至少可以看到一件事。”

  胡義道:“哦?”

  相思夫人冷冷道:“我至少還可以看到你的人頭落下來。”

  胡義道:“只可惜我的人頭連一文都不值。”

  相思夫人道:“不值錢的東西,有時我也一樣要的。”

  胡義道:“那麼你隨時都可以來拿去。”

  相思夫人忽然笑了笑,道:“你明知我還不會要你死的。”

  胡義道:“哦?”

  相思夫人道:“只要你還剩下一口氣,我就有法子要你說實話。”

  她的手忽然蘭花般拂了出去。

  胡義沒有動。

  可是另外卻有隻手忽然伸了出來,閃電般迎上了她的手。

  靈堂里並沒有第三個人,這隻手是從哪裡來的?難道是從棺材裡伸出來的?

  棺材裡並沒有伸出手來。

  這不是死人的手,是紙人的手。

  紙人已粉碎,碎成了無數片蝴蝶飛舞。

  “我也早就在這裡等著你。”飛舞著的蝴蝶中,已露出了一張帶笑的臉。

  柳長街在笑。

  可是他的笑容中,卻仿佛帶著種說不出的悲傷之意。

  因為他的掌風,已揚起了相思夫人蒙面的輕紗,他終於也看見了相思夫人的臉。

  他永遠也沒有想到這個神秘面陰沉的女人,居然就是胡月兒。

  四

  龍五擁著貂裘,斜臥在短榻上,凝視著窗外的枯枝,喃喃道:“今年為什麼直到現在還沒有下雪?”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他也沒有期望別人回答。

  秦護花一向很少開口。

  ——一個人開始變得會自言自語的時候,就表示他已漸漸老了。

  龍五忽然想起了這句話,卻忘了這句話是誰說的。

  “難道我真的已漸漸老了?”

  他輕撫著眼角的皺紋,心裡湧起種說不出的寂寞。

  秦護花正在替他溫酒。

  他一向很少喝,可是最近卻每天都要喝兩杯。

  ——你什麼時候會來找我?

  ——當然是在你喝酒的時候。

  門外響起了一陣很輕的腳步聲,一個青衣小帽的夥計,捧著個用湯碗蓋住的碟子走進來。

  龍五沒有回頭,卻忽然笑了笑:“這次在碟子裡裝著的是不是三隻手?”

  柳長街果然來了。

  他也在微笑,微笑著掀起蓋在碟上的碗:“這裡只有一隻手,左手。”

  碟子裡裝著的是一隻熊掌,是龍五早已關照過廚房用小火煨了一整天的。

  酒也溫得恰到好處。

  “我早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龍五大笑,“你來得正是時候。”

  秦護花已斟滿了空杯,只有兩杯。

  柳長街忍不住問:“你不喝?”

  秦護花搖搖頭。

  他只看了柳長街一眼,就轉過頭,臉也是連一點表情都沒有。

  柳長街卻還在看著他,心裡忽然又想起了那白髮蒼蒼、臉如枯木的胡義。

  正如他每次看到胡義時,也會不由自主想到秦護花一樣。

  這是不是因為他們本就是同樣的一種人?無論誰也休想從他們臉上的表情,看出他們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現在柳長街心裡又在想著什麼?

  他在笑,但笑容卻很黯淡,就像是窗外陰沉沉的天氣一樣。

  “這正是喝酒的好天氣。”

  龍五微笑著回過頭:“所以我特地替你準備了兩壇好酒。”

  柳長街舉杯一飲而盡:“果然是好酒。”他坐下來時,笑容已愉快了些,一杯真正的好酒,總是能令人心情開朗些的。

  龍五凝視著他,試探著問道:“你剛來?”

  柳長街道:“嗯。”

  龍五道:“我本來以為你前幾天就會來的。”

  柳長街道:“我……我來遲了。”

  龍五笑了笑,道:“來遲總比不來的好。”

  柳長街沉默著,沉默了很久。

  “你錯了。”他忽然道,“有時候不來也許反而好。”

  他說的顯然不是他自己。

  龍五道:“你是在說誰?”

  柳長街又喝了一杯,“你應該知道我是在說誰的。”

  “她真的去了?”

  “嗯!”

  “你看見了她?”

  “嗯!”

  “你認得她?”

  “嗯!”

  “難道她就是你說過的那個胡月兒?”

  柳長街已在喝第五杯:“她當然並不是真的胡月兒。”

  龍五道:“真的胡月兒你反而沒有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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