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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留香並沒有看到她有任何動作,她的人已倒下。

  倒在那黃幔復蓋的屍身上。

  楚留香長長嘆息,躬身行禮。

  蘇蓉蓉卻已熱淚盈眶,揉著眼睛道:“看來這位大師也是個多情人。”

  突聽胡鐵花長長嘆了口氣,失聲道:“咦:你幾時來的?他呢?”

  他說的“你”自然是蘇蓉蓉,“他”就是那黑袍客。

  蘇蓉蓉愕然道:“你沒有瞧見?”

  胡鐵花茫然道:“我……我……”

  他頭上又冒出冷汗,嗄聲道:“這是怎麽回事?我怎地忽然做了夢?”

  楚留香緩緩道:“就因為你在做夢,所以找一直不敢驚動你,現在你的夢既已醒了,就將夢中的忘了吧!”

  要知胡鐵花方心神被懾,幾乎已只是一具空的軀殼,剩下的也就不多了,若被驚動,真氣一岔,便難免走火入魔。

  他若不將這件事忘記,以後與人動手,便難免失去自信,使武的人若是失去自信,剩下的就不多了。胡鐵花又何嘗不明白這道理,滿頭冷汗又不禁涔涔而落。

  楚留香凝注著他,過了半晌,才柔聲道:“現在你已忘了麽?”

  胡鐵花又沈默了很久,忽然仰天一笑,道:“我忘了。”

  以枯枝和木葉將屍身掩蓋,楚留香燃起了火。

  所有的秘密,立刻就要隨著火光消逝了。

  胡鐵花望著那始終被黃幔掩蓋著的屍身,忍不住喃喃道:“這人究竟是誰呢?是這位青衣尼的師妹?還是她的情人?只因他容貌被毀,所以才躲著不敢見人?”

  蘇蓉蓉想說句什麽,卻沒有說出口。

  方黃幔被風吹起一角,她彷佛看到了這人的手。

  看來那竟不像是只人的手,而像是只野獸的爪子,上面彷佛長著很長的指甲,還帶著些黑毛。

  難道青衣尼如此眷戀的只不過是只通靈的野獸?

  “情”與“孽”之間,有時相隔本就只不過一線而已。

  但蘇蓉蓉非但不敢說,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何況,人的手上,有時也會長出黑毛來的。

  火,開始燃燒。

  這秘密已在火中消逝了,永遠消逝了。

  蘇蓉蓉心裡卻永遠留下個謎。

  一點紅和曲無容又走了。沒有人能留得住他們,因為他們在孤獨中生,在孤獨中長。

  只有孤獨的生活,才是他們喜愛的。

  唯一令楚留香欣慰的是,這兩個孤獨的人已結合到一起。

  戴獨行堅持要送他們一程,因為戴獨行這一生也是孤獨的,只有他才能了解孤獨的人往往也會有一顆火熱的心。

  黃魯直呢?他決心要在那條淡水中找到雄娘子的體,他們的友情患難不移,生死不易。

  楚留香將青衣尼的骨灰交給了他,因為他也是個可以信託的人,無論誰交到黃魯直這樣的朋友,都是件很幸運的事。

  宋甜兒一直嘟著嘴,埋怨著,她暈睡了一場,錯過了許多“熱鬧”,一直覺得很不開心。

  蘇蓉蓉就安慰她:“你雖然錯過了許多事,但有些事看不到反而好。”

  李紅袖卻在向楚留香敘說此行的經過:“半途中柳無眉的毒忽又發作,無法成行,所以李玉函就留下來陪她,他們在一個樵夫的茅舍中養病。”

  楚留香自然知道柳無眉並不是“病”,而是“怕”,她知道自己的秘密已將被揭穿,那裡還敢來見楚留香。

  李紅袖動容道:“你是說,柳無眉根本沒有中毒,她將你誘到神水宮來,只是為了要替石觀音復仇?”

  楚留香道:“正是如此。”

  李紅袖道:“這麽樣說來,她也絕不敢再留在那樵夫家裡了,我們何必再空跑一趟?”

  楚留香嘆道:“受騙的並不止我們,還有李玉函,我好歹也要找到他。”

  他們很快就到了那裡,只見叢林旁的山腳下有兩間小小的木屋,一個年紀雖已不小,筋骨卻很壯的樵夫正精赤著上身在屋外的野地上劈柴,他雖然不懂武功,但每一斧劈下,都帶著種很柔美的韻律,一根根巨大的木柴應斧而裂。

  楚留香望著他靈巧的運用著斧頭,想起了“養由基和賣油翁”的故事,心裡不禁又有許多感慨。

  “武功雖然練到天下第一,又有什麽值得驕傲的,當今天下使斧的第一名家又能比這樵夫強勝多少?”

  李紅袖走過去,含笑道:“借問大哥,我們那兩位朋友還在這裡麽?”

  樵夫面上毫無表情,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只是點了點頭,一斧劈下,又一根木柴應斧而裂。

  李紅袖道過多謝,和楚留香打了個眼色,兩人掠到門口,就見到了李玉函。

  陳設簡陋的木屋中,有張白木方桌,李玉函正一個人坐在那裡喝酒,他臉色蒼白,看來有些睡眠不足,但卻一杯接著一杯,不停的喝著,屋裡的光線很暗,雖然是白天,卻彷佛靜寂般蕭索。

  他們走進去,李玉函只不過抬起頭瞧了他們一眼,立刻又自顧自的喝起酒來,像是已忽然變成了個陌生人。楚留香在他對面坐下,過了很久,才問道:“嫂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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