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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浩的聲音因為失血顯得有些虛弱,他揮揮手囑咐道,“青霜,快去快回。”

  唐浩和尉衍兩人都傷得不輕。可唐浩放心不下尉衍,非要守著人不肯回自己房去。

  雅居拿他沒轍,想著這兩人在一塊他也好照料些,乾脆就在外間搭了個小床。等青霜取回藥餵尉衍服下,收掇好兩個病號後,他才安心睡下。

  隔日清晨,雅居是被拍門聲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茫然中看見唐浩慘白著臉從裡屋走出來,囁喏道,“唐大哥…?”

  昨夜為尉衍療傷到深夜,算起來他們都沒能睡上幾個時辰。唐浩身上又帶著傷,跨過門檻時不小心踉蹌了下,雅居這才猛地清醒過來,匆匆跳下床扶著唐浩去開了門。

  門外據點總管藍逸塵面色沉重,而他身後的幾名守衛皆一臉驚慌失措,見著唐浩如同見了救星般,拉著他的衣袖七嘴八舌紛紛說了起來。

  雅居被吵得頭疼,好不容易藍逸塵攔下了惶恐的守衛,卻道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大旗手晏冀被殺了!!

  如同晴天霹靂般,雅居清晰地感受到唐浩的身軀在一瞬間僵硬了,甚至帶上些許不可微察的輕顫。

  晏冀是尉衍從天策府裡帶出來的人,也算得上據點裡的老人了。

  當初尉衍和唐浩剛接手不空關那會,晏冀便一肩挑起了大旗手的重任。長久以來,他一直牢牢守護著據點的大旗,穩重的作風也使得他在據點內頗具威望。

  誰料如今竟橫死於他誓死守護的據點之內!

  何其可悲……

  唐浩和雅居懷著沉重的心思一路跟著藍逸塵來到晏冀的屋子。

  晏冀的屍身面朝下倒在床邊。周圍的擺飾一如往常,桌上甚至還晾著半杯隔夜茶,顯然事發時他並未作出太多的掙扎,抑或可能還未來得及反抗便已命喪黃泉。

  雅居探手將晏冀的頭側過來,露出一張腫脹成暗紫色的面龐。翻開眼瞼仔細瞧了會,他便用隨身的小刀在晏冀手臂上割了道口子。

  叫人驚奇的是,從傷口出流出的既不是鮮紅的血液,也不是尋常中毒後應呈現的污血,而是澄澈透明的液體。

  “果然如此……”雅居嘆了口氣,能化血為水的,據他所知也只有那一種毒了。

  右手順著晏冀的脖頸一路按下,果不其然在後脖處摸到了細微的傷口。

  隨著一根銀針被漸漸拔出,一旁的唐浩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

  那東西他太熟悉了,正是他們唐門獨有的——化血鏢!!

  唐浩不禁頭疼萬分,如今尉衍還沒醒,惡人攻勢卻漸猛,人心惶惶。這節骨眼上卻出了這檔子事,猶如雪上加霜。

  安置了晏冀的屍體,唐浩本以為至少需要花上些時日才能捉出兇手,誰曾料不過區區兩日藍逸塵就義憤填膺地找上了門來。

  他說,陸文昊的屋子裡窩藏著惡人的探子。

  而那人,正是殺害晏冀的兇手!

  唐浩聽了只覺荒謬至極。

  他初入龍門荒漠之際,遇上了當時還是馬賊頭子的陸文昊。

  陸文昊想劫他的錢財,唐浩自是不允,兩人大打出手。誰料想不打不相識,彼此互相看著對方被揍成豬頭一樣的臉,頓感相逢恨晚。陸文昊更是連馬賊頭子都不當了,一路跟著唐浩回了不空關入了浩氣盟。

  不是沒瞧見那人眼中的情意,只是他心尖上早就放了一個人,再容不得他人。

  然而以唐浩對陸文昊多年的了解,他雖看上去不甚著調,卻也萬萬不會做出通敵之事。

  可是當那個惡人探子被藍逸塵從陸文昊屋裡生生拖到眾人眼皮子底下的時候,唐浩在不得不承認眼前事實的同時不由懷疑,命運是否跟他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艷陽高照的午後,他卻如墜冰窟。

  只因唐浩怎麼也想不到,那個狼狽不堪趴在地上的人,會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唐渺!!

  唐渺的生母不過是唐家的一個婢女。雖然為唐老爺生下了個兒子,奈何身份實在低微,無名無份,連帶著唐渺也得不到重視。

  唐浩對這個弟弟的印象便只有沉默。他似乎總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呆在角落裡,不會渴求什麼,也從不爭取什麼。

  後來他追著尉衍入了浩氣盟,常年不著家。

  雖有耳聞他這個弟弟拜入了惡人谷,家中似乎還為此事鬧過好一陣子,生怕唐渺此舉會影響了唐浩的前途,但唐浩本人對此卻不甚在意。

  惡人浩氣,不過心中所念不同罷了。

  但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識到,浩氣與惡人之間橫隔著多麼難以逾越的溝壑。

  那是用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堆砌出的,真正的血海深仇!!

  一邊是他的摯友與弟弟,一邊是全心信賴著自己的戰友們,感情與責任,無論哪一樣都難以割捨。

  唐渺是個唐門,偏生這麼巧殺害晏冀的也是唐門暗器。對於惡人的憎恨,對於大旗手被殺的痛心,在這一瞬間猛然爆發!

  不知是誰先動的手,被憤怒燒斷了理智的人們一個接一個衝上前來,恨不能將唐渺啖骨噬血。

  而唐浩的阻攔在此時卻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他眼睜睜看著陸文昊一把摟住唐渺將人護在身下,用自己的身軀擋下洶湧的殺意。

  陸文昊的臂腕中,是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唐渺撐起的一方天地。他的脊樑挺直,任憑一下又一下狠命的攻擊落在自己身上,留給唐渺的卻只有繾綣的眼神。

  他的血順著額頭落下,和著唐渺的淚一同墜入塵土。

  待唐浩將兩人從群情激奮中拖出來時,陸文昊幾乎已經不成人形。他別無選擇,只能親手將兩人關入地牢。

  這個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此時卻成了他們唯一的避風港。

  唐浩站在牢房門口,他看見了唐渺衣領下露出的曖昧痕跡,看見了陸文昊昏迷中依然緊握住唐渺的手,看見了唐渺眼中的點點情愫。

  有些事心中已然明了。

  “唐渺,我只問你一句。”他潤了潤乾澀的嗓子說道,“晏冀是不是你殺的?”

  唐渺失神地搖了搖頭。

  “我信你。”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砸在唐渺心頭,他難以置信地抬起頭,卻只看見唐浩離去的背影。

  踏出地牢的時候,唐浩對守在門口等著他的雅居說道,“陸文昊傷得不輕,你去看看他吧,就當…就當是我的不情之請吧”

  雅居望著唐浩離開的身影。

  世事難料磨平了他凌厲鋒芒,接連打擊剝奪了他奪目光彩,累累重任壓垮了他挺直背脊。這個曾經意氣風發的男人似乎剎那間便垂垂老矣。

  混沌世間,究竟孰是孰非呢。

  拾級而下,陰冷潮濕撲面而來,獨屬於地牢的腐敗味實在不怎麼叫人好受。可雅居卻仿佛渾然不覺,甚至帶著一點享受,一步一步走在這條充滿了死亡氣息的道路上。

  畢竟,所有的一切都如那人計劃般順利進行著。

  這種感覺實在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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