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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略有些茫然地看向唐浩,那人臉上與唐暻昀一模一樣的面具反射出清冷的光輝,刺痛他的眼。

  花墨辭自嘲地勾起嘴角。

  是啊,他早就身處地獄之中了,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退路。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替暻昀將那些偽君子統統拉下地獄,連同他自己一起漸漸腐爛在不見天日的黑暗中。

  戴上溫柔謙恭的假面,他依然是眾人眼中妙手仁心的花醫師。

  “倒是有這麼個人選,只是並非我盟中人,但人品我可擔保,不知你意下如何?”不出意外地看見唐浩瞬間充滿希望的表情,花墨辭繼續道,“昔日與暻昀於巴陵小住時曾指點過那個孩子一二,雖未拜入萬花谷,也算得我半個弟子,借你打打下手該是綽綽有餘了。”

  “那敢情好啊!!”唐浩一聽立馬站了起來,巴不得即刻就把人帶回據點,“現在人在何處?”

  花墨辭笑道,“莫急,我且修書一封於他,你總得讓人有個準備吧。到時他自會拿著我的書信前往不空關。”

  一樁心事了卻,唐浩也樂得拉著花墨辭扯些有的沒的。

  早些年唐暻昀還在世的時候,也曾攜花墨辭一起在不空關駐紮過段時日。戰場上出生入死,彼此也算得上過命的交情。後來唐暻昀身隕,唐浩快馬加鞭趕至浩氣盟,見到的卻是形同行屍走肉般的花墨辭。

  他親眼見證了花墨辭最為不堪的時期。

  那段時日,花墨辭甚至都認不出其他人,只是一味的沉淪在他臆想的世界中,那個有唐暻昀存在的世界。

  三年間,唐浩不時從繁忙的事務中抽身前來浩氣盟,看著好友漸漸走出陰影,慢慢過上安安穩穩的日子,他也放心了不少。

  如今見花墨辭一切都好,放寬心的唐浩便把大山一路侃到了天南海北,直至日落西山時分方才拍拍屁股走人。

  笑著送走唐浩,關上門的剎那,溫和的假面再也掛不住碎裂消亡,露出其下掩藏的陰翳。

  花墨辭行至案前,紫毫筆飽蘸墨汁,行雲流水般鋪就一方信箋。

  斜陽散落在他周身,一瞬間仿若軟化了盤繞糾纏的陰霾,使得本就俊秀的容顏愈發柔和。幾縷青絲垂落耳畔,隨著書寫的動作輕微飄搖。

  他靜靜寫著,卻抵擋不住從骨子裡散發出的寂寥。

  彼時,一道小巧的身影靈活地竄上窗台,猛力一蹬,穩穩地落在書案上。

  那是一隻巴掌大的松鼠,比尋常松鼠更為肉嘟嘟的身子使勁扭了兩下,這才讓短小的爪子抱住了自個蓬鬆的大尾巴。它身後像模像樣地背了個小竹筒,綠豆大的小眼睛眨巴眨巴望著眼前的人。

  可花墨辭愣是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對此早已習以為常,甚至極為淡定地從桌畔小布袋裡隨手抓了把松子撒在小東西面前。

  那松鼠見了吃的眼裡立馬爆發出灼人的光彩來,兩隻小爪子捧著松子一顆接一顆地直往嘴裡塞,硬生生把腮幫子給撐得鼓鼓囊囊的。

  小東西還在奮鬥著試圖將最後一顆松子塞進嘴裡時,花墨辭卻已經寫完了信箋。

  他將信紙捲起塞入松鼠背後的竹筒內。這竹筒是特製的,暗藏玄機,只有用特定的方法才能打開。若有人妄圖強行打開,便會觸發機括,將竹筒內的東西銷毀得乾乾淨淨。

  他揉了揉松鼠的頭,輕聲道,“五三,去吧。”

  於是那松鼠便乖乖地蹭了蹭花墨辭的手指,帶著滿嘴的松子如來時般呲溜一下就沒影了。

  花墨辭閉上眼靠在椅背上,疲乏地吐出一口濁氣。

  壓抑地、絕望地悲慟,在糜爛腐蝕盡殘存的內里後,爭先恐後地從那具勞形苦心的身姿中破殼而出,叫囂著最深處的痛徹心扉,化作無形的枷鎖禁錮住破敗的驅殼,墜入無邊的罪孽。

  我本不該獨活於沒有你的世界。

  苟延殘喘著,不過是為了親手葬送那些害你的人罷了!

  所以暻昀,請你走得慢些,好讓我在一切結束後追得上你。

  如果我晚了,你就在奈何橋邊等等我。一下下就好,我一定馬上來到你身邊。

  好麼?

  第7章 第7章

  唐浩回到不空關的第三天,一個名叫雅居的少年便拿著花墨辭的手書找上了門來。

  彼時唐浩正身體力行地實踐著他“老婆就是要隨時隨地疼愛”的人生信條,將不空關統領尉衍壓在身下上下其手。

  結果不幸被惱羞成怒的尉將軍一腳踹下床,憋屈地提溜著褲衩跑出去見人。

  第一眼見著雅居,唐浩就想這不愧是花墨辭帶出來的人。

  半大的孩子,十一二歲的年紀,眉清目秀,鮮嫩水靈的跟截小蔥似的。笑起來微微抿著唇,貓似的大眼彎起靈動的弧度,跟團春風般叫人暖心。

  雅居雖然年紀小,但終究是花墨辭□□出來的,論起醫理來並不比別人差。加之為人機靈,一張小嘴更是甜的跟抹了蜜似的,把醫廬里老老少少的醫師都給哄得服服帖帖的。

  很快,整個不空關的人都曉得據點裡新來了個小大夫,不僅人長得漂亮,醫術也毫不遜色。

  雅居在不空關的日子便在配藥、照顧傷員中一天天度過,偶爾還要被唐浩捉去配些不知羞的軟膏。

  然而隨著近來每次戰事後越來越多的傷亡,據點內日趨凝重的氛圍,雅居意識到,他們與惡人的戰事愈發吃緊了。

  也許下個月,也許下周,又或許下一刻,不空關就會被突破。

  誰也不知道自己的明天究竟會在哪裡。

  而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有堅守自己心中的信念,用己身血肉之軀抵擋惡人每一次的進攻。

  不空關的統領尉衍出身天策府,身為軍人的驕傲促使他每一次都身先士卒殺伐於第一線。

  而惡人雖然畏懼著尉衍悍勇的名聲,同時卻也深諳擒賊先擒王的道理,自是什麼招兒都不留情地往尉衍身上招呼。

  雅居背著藥箱趕到的時候,尉衍早就失去了意識。而一旁的唐浩也沒好到哪裡去,臂上一道刀傷深可見骨,更遑論其他大大小小的傷口。可想而知他將尉衍從敵陣中撈出來時該是何等的慘烈。

  這一戰,他們守住了不空關,可付出的代價是巨大的。

  唐浩示意雅居不用管他,雅居便一心撲在尉衍的傷勢上。

  尉衍傷得很重,五臟六腑皆有損,好在以他的能力尚可保尉衍性命無虞。

  雅居壓著尉衍的肩膀想拔出他肩頭的箭矢時,唐浩的侍童青霜正巧打了盆熱水來。

  他瞧見青霜放下水盆,背對著唐浩對自己眨了眨眼睛,於是一抹與其不符的陰翳浮上眼底。

  雅居手下用勁,被拔出的箭矢帶起一道血箭,堪堪濺在他臉上。

  一瞬間,那張姣好的面容竟呈現出不可言喻的猙獰。

  雅居接過青霜遞來的布巾,隨意抹去臉上的血跡,也抹去了晦暗不明的神情。再抬頭時,他依然是那個青蔥少年。

  他轉頭對唐浩道,“唐大哥,我有瓶藥落在了屋裡,能讓青霜替我回去尋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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