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楊立功站在門口,他也被這奇景所震撼和迷惑了。他的目光和心意不由自主地隨著那女子的姿勢和舞蹈遊走著。他的世界裡漸漸只剩下了自己。最後在流星的雨線中,那舞蹈的女子竟然面帶微笑地在他眼前從牆上走了下來,他聽見那女子身上的首飾的叮噹聲,看見那女子把嘴裡的青蓮花取下來,長長的紗帶在他面前飄起,輕柔地打在他的臉上。楊立功眼睜睜地看著那女子手起花落,青蓮花正中他的眉心,他聞到一股清爽奇異的香味,還看見那女子的紅唇張合,對他說:“忘。”

  “忘?”

  “忘!”

  楊立功站在漫天繁星下,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個童年時代的荒野上。他想起自己被張仲文莫名其妙地拉大一棵大樹下擋雷,還記得他背著張仲文走了很遠的路,現在田野上分了一條岔路,他就站在開滿了野菊花的路口。小小的張仲文抓了抓他的臉,對他的耳朵輕輕吹著氣說:“哥,你放我下來。”

  “幹嘛?”楊立功有點捨不得。

  張仲文手一松,自己從他的背上跳下來,站在田埂上。他身後是已經下沉的只剩下一抹的殘陽,就好像是灰暗天幕下的一絲血跡。張仲文提了提褲子,把小衣服整理好,白胖的小臉蛋上綻開機靈的笑意,就聽他說:“哥,你累了;我不要你背我了。我已經是大孩子了,我要走我自己的路了。”

  說罷他的身影就連蹦帶跳地走上了一條分岔路,楊立功剛想喊:“你別跑,我不讓你走。”可是還沒等他來得及去追,張仲文腳下路卻已經不見,只剩下一片空曠的田野盡頭處有他小小的身影在遠處快樂走著跑著,楊立功隱約聽見他還在唱:“我是一個粉刷匠,粉刷本領強……”還恍惚看見張仲文回頭朝他擠眉弄眼,調皮地搖著手裡的花。

  天低雲暗,殘留的日光的血跡中,那個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楊立功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小文,哥不讓你走!”

  可是他的道路只有一條了。

  他又能往哪裡去?

  他怎麼能找到那條分岔路,又怎麼能走上不屬於他的那條路呢?

  楊立功眼前一黑,疲勞地坐在了地上。

  他真累了,背著一個人走了那麼遠的路,他怎能不累呢?

  當有人一拍他的肩膀,他再次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還是在花房的門口。不過電燈已經亮起來了,那盆花兒還是不起眼地端坐在水池上,花房裡還是一片水泥和灰牆,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眾親人讚嘆不已,各個都如夢初醒。只聽張仲文很是大方地說:“二舅,這盆花我已經種出來了,該看的我也看過了。明天把他抬到我大功哥和笑梅姐的新房去吧,他們家沒什麼花卉,這就算是我送他們的結婚禮物。”

  “小文,你真大方,二舅沒白疼你。”

  張仲文擺酷地一笑,叼著菸捲從他爸和他媽面前招搖而過。張老師夫婦可能是太激動了,也沒管他們的寶貝兒子。張仲文一步三晃地上了樓後,喬笑梅問楊立功:“你剛才想對我說什麼?”

  “什麼?”楊立功抓著腦門搜尋記憶,可是他實在想不出自己要對笑梅說什麼,只好呆呆地說:“沒有啊,沒什麼。”

  笑梅嗔怪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笑著說:“看你個傻樣,一定是結婚忙糊塗了。”

  ACT VI 天作之合

  每一場婚禮都是一場戰鬥。

  東北地方上的婚禮包括了中式婚禮的所有特點。緊張熱鬧,鋪張浪費;人來人往,有哭有笑。楊立功的母親在頭上插上紅花的時候先是對著鏡子笑了三分鐘,突然就晴轉雷陣雨,豆大的眼淚唰唰地就流下來;家裡人都不覺得奇怪,也沒勸,大家都知道,她那是樂的。

  因為喬家在地方上的聲勢,所以這場婚禮搞得比廟會還熱鬧。沿江縣裡最繁華的路段上的三家酒樓都被包下來了,喜宴共計九十八桌,分早中晚三撥;前來參加婚禮的車輛把大半條馬路塞得水泄不通。而對喬家上下老少來說,這風光的背後卻是勞累,所有的直系親屬都要招待客人,這並不是說酒樓的服務不好或是喬家花不起錢請人,而是因為來往的客人都是親戚朋友和自己家裡有關係的角色,誰都不能怠慢,因為點菸倒水端茶送糖果這類的事情一定要自家人伺候才顯得有人情味。於是喬家的孩子們都得衣冠楚楚地出來當招待,還有遠一些的表兄弟姐妹也得上場。張仲文負責舉行典禮的大堂的那一層樓,這時候他也不是什麼大仙了,陪著笑,低著頭,還要聽從媽媽的教誨去甜蜜蜜地叫一些他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人大表舅二表姑三大爺四大媽。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穿起了他爸爸從義大利給他帶回來的西裝,一千多美金,掛在他身上,他只覺得自己渾身沉甸甸熱呼呼的。他還要豎起耳朵,聽家裡長輩的傳喚,還要瞪起眼睛,掃視大廳里哪個桌子上的瓜子沒有了花生少了客人要喝水……說白了,他就是一跑堂的。

  喬笑茹也打扮得如往常般的花枝招展,她在二樓跑來跑去。楊立功的弟弟小宏年紀小,就來往於樓上樓下支應著。可是不一會兒他和喬笑茹就都累出了汗,兩個人暫時忙裡偷閒,抽空喝點茶水,小宏很是佩服地看著在樓下來回奔忙的張仲文說:“我小文哥真厲害,你看他笑起來多自然啊,我對那些從沒從來沒見過的親戚就一點笑不出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