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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朔登基在即,她被人接進宮,以後她的家就在那座高高的圍牆之後,黃色的琉璃瓦之下。

  看著府中的下人一樣一樣地收拾物件,她回身仰望這方天空,宮外頭的天空總是比宮裡頭的大上好幾倍,以後卻是沒什麼機會再見上一見了。

  “娘娘,您還惦記著什麼重要的,可別落下了。”一個下人跑來,嘴裡的稱呼這麼快就從夫人改為娘娘了,她甚至還未進宮,也未正式冊封,他們為什麼這麼篤定呢?

  她的手中握著一枚白玉簪子,轉頭回望住過兩年光陰的院子,這裡唯一能讓她值得珍惜的就只有這枚簪子了。

  那日,祖母在病榻上,將這枚簪子再次送給了她。

  “娘娘,我們該啟程了。”

  她收回視線,門外的軟轎近在眼前,她一步步向前,前頭,便是無法更改的路。她的心這幾日總是惶惶不安,總是覺得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

  五日後,郝朔登基,大赦天下,舉國歡騰,他賜封慕容氏為箴言皇后,賜封她為碧妃。

  薰香浮塵,煙縷裊裊,不搖迎頭,身姿斜依。手握玉簪,眼神迷離,紅唇緊閉,面色淒涼。

  高高的牌匾懸掛在正中,“宗門”兩字書寫有力,這裡不是冷宮,卻有著冷宮一般的森冷。

  清殿中清清冷冷,時有一聲,也不知是從何處傳來。她繞過蜿蜒小道,倒是有另一番幽靜,入宮這麼久,她從來都不知道,這麼繁華的一座宮殿裡,原來也有這樣的清幽存在。

  離沁妃住的地方近了,耳中便傳入叮咚悅耳的樂器聲響,不似琴音的空曠颯然,也不是古箏的委婉動聽,這是她所不熟悉的樂器。

  樹陰下,一個髮絲嚴謹的女子坐在椅上,面前擺滿了各式的大小碗,她手中拿著竹片,不時地輕敲著。她的身側立著一個宮女,宮女年紀已經大了,長著一張面熟的臉,是那個經常跟在沁妃身邊的宮女,無論是得寵之際抑或是如今的落魄,能站在沁妃身邊永不退位的也就只有這個宮女了。

  玉簪站在遠處看著,竟然不想上前打擾。最終還是沁妃率先發現了她。

  “怎麼站在那裡,還不過來?”

  玉簪上前,“您如何能做到放下?”

  “放下有何難的,先皇都已經去了,我在哪裡都是一樣的。”沁妃輕聲說道,“我在這裡這麼久,外面的事情都不入耳,你來給我說說如今外面都有些什麼事情。”

  “如今在您的面前,是本朝新皇賜封的碧妃,您可知道了?”

  沁妃笑了,細細端詳起她來,連連點頭道:“聖上的寵妃果然不一樣了啊。”

  玉簪羞紅了臉,隨後嘆道:“什麼寵妃不寵妃的,後宮佳麗三千,紅顏易老,到時還能留下什麼呢?”

  “碧兒,你又何須擔心,你嫁他這麼多年,他亦獨獨寵幸了你這麼多年,即使日後情薄了,這份獨寵也只有你一人的。”她想起什麼,又道:“這些年怎麼不見你的肚子有消息?我只盼著你不要同我一樣,孤獨終老。”

  玉簪低下頭看著自己平坦的肚子,她嫁給郝朔多年,卻仍不見跡象,不僅是她,即使慕容氏和多個姬妾亦然。

  莫非

  “孩子的事情不急。”她只能這樣說。

  沁妃看了看她,也不多言語。

  玉簪走出清殿,如意見到她欲言又止。

  “有什麼事?”

  “娘娘”如意還未說出口,宮牆那頭便傳來腳步聲,一道尖細的嗓音傳來。

  “皇上宣碧妃娘娘覲見。”

  玉簪一愣,郝朔從來都不會在白天見她,她回頭再看了一眼如意,心中隱隱約約泛著不安。

  “娘娘,別讓皇上等急了。”公公在一旁催促著。

  玉簪上前跟著那位公公便往前走去。

  “碧妃娘娘到。”

  她推開門,郝朔見到她放下手中閱到一半的奏摺。

  “碧兒,過來。”他向她伸出一隻手。

  她依言走去,心中忐忑,“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她以為等到他登上了大位,什麼事情都該平靜下來了,難道又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嗎?

  他靜默不語,她越發不安起來,“到底什麼事情?”

  他輕嘆一聲:“今早,掬呈長公主去世了。”

  玉簪只覺得一陣頭暈,“掬呈”是先祖皇給祖母賜下的封號。

  “祖母她”

  “碧兒,我已下令,將掬呈長公主遷入皇陵。”

  玉簪心口疼痛萬分,那個寵愛她極深的祖母,那個一生辛辛苦苦為了這個家族操勞的太夫人,那個會為了兄弟痛苦的老婦人,那個想著先祖皇疼寵的掬呈長公主。

  “她老了,終究會走,幾十年後,我們也會走。”郝朔在她耳畔低聲安慰。

  淚珠一串一串地滑落。

  那日夜裡,她仰望萬里星空,繁星閃爍,不知人間疾苦。她想起了曾聽到的傳說:生命到了盡頭,便化作一縷裊裊煙塵,躲過凡人的眼睛,升上了蒼穹之上還要遙遠的地方。

  “你知道,蒼穹之上有什麼嗎?”她輕輕出聲,似在問身後的人,又似在自言自語。

  一隻手越過她身側,環住她的腰間,清朗的聲線在耳畔響起:“是我們的心。”感覺到懷中的她頓了一下,他又接著說:“無論有多遠的距離,我們的心卻是最寬廣的。”

  她沉默了許久,問他:“你要我去守靈?”

  他拂過她手中的玉簪,道:“你放不下,不是嗎?”

  是啊,她確實是放不下,放不下曾經那麼親密的親人,如今卻是相隔陰陽兩地。可是,皇陵卻在遙遠的北方,在他剛登基稱帝,就將她遠調北方,外頭的人會如何說?席氏一族在朝中又該如何被人猜忌?玉閭又該如何自處?他又想在朝中有何舉動,才迫不及待地將她驅逐?

  “你到底想做什麼?”

  “碧兒,你想多了。”

  想多了,真的是她想多了嗎?

  “碧兒,你若不想去,就讓人在殿中設個佛堂,你也不必出宮了。”

  可是,這樣一來,她如同被軟禁,無半分區別。她回頭,他的唇角依舊是溫和的笑容,可是眼眸卻是深不見底。

  “你已經登上了這個位子,一切已盡在你手,還有什麼要顧忌呢?”她一直都知道,席氏一族在他眼裡一直都是個忌諱。

  “碧兒,身為帝王,他要想的事情太多,有些威脅必然要去除。”

  “他們幫助你登上地位,難道也是威脅?”

  他嘆息:“你終究是女子,不明白。”他又道:“我答應你,席氏一族我必定不動,如何?”

  她依偎在他胸膛,感受著他不同尋常的體溫,低聲喃喃道:“郝朔,我想要個孩子。”

  胸膛一震,咚咚的心跳聲仿佛都停滯了片刻,而她的心亦牽起酸楚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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