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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候是一個和她關係很好的小太監第一次下廚,那小太監不知道她的身份,以為她和他一樣都是個給人跑腿打雜的,平時很照顧她。

  他那時候去太醫院跑腿,得了一大包苦瓜干,他思來想去,最後想出來一個法子處置這些苦瓜干——那就是拿來熬湯。

  她那時候在小太監殷切的目光注視下把一整碗湯都喝了下去,那湯里濃郁的苦味她至今想起來都覺得有些反胃。

  而當時也確實是反胃了,當晚她就上吐下瀉,太醫院的人為了照顧她忙活了一晚上。

  而小太監……父皇的暗衛當晚查出來是他給她弄的苦瓜湯,把他拖出去直接杖斃了。

  她當時並不知情,等過了兩天她身體好些了,在他們平日裡經常見面的地方從白天等到晚上,只等到了小太監的義父——御膳房一個老太監。

  老太監是真的很老了,臉上皺紋跟褶子成精了一樣,平時笑起來的時候更是糟糕,簡直都成一朵菊花了。

  而那天老太監的臉皺得更嚴重了,乾巴巴的,像是脫了水的枯槁老菊花。

  他說:“小福子前些天說是熬了什麼什麼冬瓜湯給孩子喝了,被人拖去打死了,連屍體都被扔去餵了狗了。”

  她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發生了什麼,想告訴老太監,你這是聽錯了,小福子熬的不是冬瓜湯是苦瓜湯,也不是給了什麼孩子喝,是給了太子。

  但她看著淚流滿面,臉活像是雨打老菊花的老太監,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只是這老太監哭得太多了,連她隔著這麼遠,臉上都濺到了他的淚水。

  她用力捧住自己的臉,不停地用袖子擦眼淚,只是眼睛太痛了,鼻子又酸,怎麼也止不住,唉,都怪老太監哭得太兇了,這都是他哭的,她是半點眼淚都沒有流的。

  身為儲君,她怎麼可能流淚?

  這肯定是老太監的眼淚流到她臉上來了。

  她這麼想著,老太監就忽然看著她,問她:“是我乾兒子死了,又不是你乾兒子死了,你哭什麼?”

  哦,對了,小福子就是那個小太監的名字,他說自己是個有福氣的人,所以乾爹給他起了這麼個名字。

  她當時聽到後是怎麼說來著?

  哦,對了,她是這樣說的。

  “什麼有福氣?你難道不知道越是缺什麼東西起名的時候就越會起什麼名字嗎?”

  一語成讖。

  可當時拿碗苦瓜湯、還有知道小福子因她而死時流到嘴裡的眼淚,都沒有聽到葉瑾歌去世了的那一瞬間來得苦。

  那大概是御膳房裡所有的苦瓜都拿來熬湯了,也不知道熬了多久,也許是一大鍋水就熬出來了那麼一碗湯,從舌尖苦到了心底。

  太苦了,她再也不想嘗試第二次了,而上蒼讓她重生,難道不就是讓她把握住機會改變一切嗎?

  葉瑾歌還那樣鮮活地活著,明媚又燦爛,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她還活著啊,她再也不用擔心伸出手卻落到了空處,再也不用擔心回過頭後卻失望成空。

  但她僅僅只是把人劫回了宮裡,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甚至都不曾好好看看她,她就在她面前碎成了碎片。

  她尖叫著、怒吼著伸出手,但下一秒就渾身冷汗地睜開了眼,眼前是再熟悉不過的明黃色帳頂,她喘息著爬起來,慌亂地大喊。

  “瑾歌,瑾歌,瑾歌你在哪裡?!”

  但她只看到了滿臉愕然地看著她的言秋,然後她懷裡愣頭愣腦的太子。

  她僵著身體,慢慢地、慢慢地、將視線移到自己的手上。

  這雙手,手上傷痕累累,右手手指不自然地彎曲起來,顯得有些畸形可怕。

  這是她的手,她原本的、真實的手。

  言秋看著她,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問:“陛下這是做夢了嗎?可是在夢裡見到了皇……”

  言秋噤聲了。

  因為她面前的蕭宸忽然哭了起來。

  她臉上沒有半點色彩,神色空洞得嚇人,兩行眼淚直刷刷的,眼底又是漆黑一片,顯得陰翳又恐怖。

  原來是夢啊,難怪。

  難怪那夢裡她都登基了卻從未和她見過一面,難怪花燈節不是她救的她,原來都是大夢一場,真是可笑。

  可笑至極啊。

  她這樣想著,嘴邊卻沒有半分笑意。

  ·

  第二天夜裡,蕭晨又做夢了,和前一天一樣,夢境太過真實,在夢裡根本就意識不到是夢,她萬分欣喜地去接近她,但在她要和她坦露心跡的時候就出問題了。

  這一次的夢裡,葉瑾歌沒有再嫁人,她在她想告白的前一天了發熱病去世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往後的一個月里,她每晚都會夢見她。

  每個夢都相差無幾,她滿心歡喜地去接近她,每每她要袒露心跡,她不是嫁人便是死亡。

  大理寺辦案的時候,有個刑罰,叫做凌遲,據說是在人清醒的時候一刀一刀地把人的血肉給割下來,蕭宸地位高崇,自然沒有見過這些,也更加不可能經歷過。

  但她覺得她現在這種情況估摸著和凌遲也相差無幾了。

  每晚皆是如此,先給她一顆糖,然後給她灌了一碗苦瓜湯,最後拿著刀子一刀一刀地在割她身上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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