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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苦笑:“爸,每個人做任何決定都會有她的理由,我不會恨她,大概也能理解她,但在感情上,我目前還做不到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可能也沒辦法和她母女相稱,但您放心,我會去找她,和她冷靜談一談的。”

  推門走進咖啡館的時候,店裡的客人依舊寥寥無幾,呂微正坐在收銀台後面無聊地擺弄手機,聽到風鈴聲,也渾不在意,不知道是玩手機入了迷,還是根本沒覺得會有客人進門。另一個服務生相對勤快一點,手上拿著便利貼和筆站在一張木桌前,等著客人點單。

  我往收銀台前一站,屈指敲了敲桌面,這才把呂微的注意力轉過來,她一見我,高興地大叫:“阿媚姐!你這段時間去了哪裡?可是好久沒見你來了。”

  她的熱情有點讓我招架不住,我回頭看了看正往我們這邊好奇張望的人,壓低聲音說:“我來找你們老闆,她在樓上?”

  “不在,”她拿起手機,不知道撥誰的電話,一邊指著手機說,“我給紅姐打電話,她說過,要是你來找她,她不在的話,就給她打電話說一聲。啊,通了。”

  呂微打完電話,收起手機對我笑:“阿媚姐,紅姐一會兒過來,她讓你去樓上等她,我帶你上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你守在這裡。”我說。

  “那你想喝點什麼?我一會兒給你送上去。”她沒堅持。

  “現在不用,等我想喝的時候,我會下來和你說。”

  二樓一個人也沒有,我照例坐到以前和紅姐經常坐的位置上,然後看著窗外碧藍如洗的天空想著待會兒的見面。排成一隊的大雁從視線內悠悠划過,向南遷飛,在藍天和白雲之間交替穿梭,歸往棲息之地。

  前方傳來清脆的上樓聲,很快,那道總是著紅色衣裙的麗影出現了,她臉上依舊化著濃到近乎妖艷的妝,但這一次,我卻看到她掩藏在厚厚妝容下的真實情緒——那是一張匯集著脆弱、堅強、期待和絕望,不得不向歲月妥協的面孔。

  ☆、12-7(尾聲)

  她拉開椅子在我對面坐下,放在桌上的雙手交叉相握,眼睛牢牢注視著我,囁嚅半天,才說:“阿媚,你應該知道了吧?”

  “知道什麼?”我冷漠地說。

  她不安地把目光移到手上:“知道我是你媽媽的事情。”

  我本來打定主意,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都不要心軟,但見她這樣子不復從容、失去鎮定,我忽然難過了,甚至同情起她來,同情這個把我帶到世上的女人。

  我看著她盤地紋絲不亂的頭髮,幽幽啟口:“去你家的那天我就知道了。”

  她把目光重新移回我的臉上,但我卻看向了窗外:“那天下午我睡著的時候,郁臨深來找過你吧,本來我以為迷迷糊糊中聽到的話只是做夢,後來離開你家,拿出手機一看,才發現,你真的接過郁臨深的電話。然後我就知道了,知道了一直充當我知心大姐姐的人原來就是我的親生母親,真是可笑又可悲。”

  “我現在要帶酒媚回去,她留在你這裡不合適。”郁臨深說。

  “你不能帶她走。難道你不知道,她媽媽會那樣對她,就是因為你們的愛情嗎?既然你沒辦法保護她,那就請你放開她,我知道她愛你,但我不能看著她因為你繼續受傷害!”紅姐的語氣少見地狠戾。

  然後是長時間的沉默,直到郁臨深一聲冷笑,我想他大概是動氣了:“你憑什麼說這番話?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情,就算你和她是關係再好的朋友,也沒權利插手我們的感情。”

  “我當然有權利,因為她是我的女兒!”紅姐的回答儘管刻意壓著聲音,卻仍然擲地有聲。

  郁臨深沒有說話,想必他肯定相當震驚。

  紅姐繼續說:“既然你知道她現在安然無恙,那就請離開吧,就算你要自己管你們的事,也請另找時間,等她心情平復了再來找她。”

  這不長的一段對話在我的腦海里反覆迴響了一個多月,時常折磨著我,讓我沒辦法冷靜思考。直到郁臨深出現在N市,我才在這件事上找回一點理智,也能試著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待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仔細想想,也是有跡可循的,她當年的離開,她的突然重現,她的關心,她看我時眼神里偶爾流露出的失神和欲言又止……每一個細節都在無聲證實它的真實性,然而要讓我從心底里接受,我卻是抗拒的。

  “對,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她失落的語氣在我的耳邊響起,”你想知道什麼,就問我吧,我不會再隱瞞了。”

  我強迫自己不看她,咬牙忍著淚說:“請把事情完完整整告訴我,包括我親生父親的事。”

  “其實……我是你媽媽的妹妹,”她苦笑一聲,繼續道,“只不過我是被領養的。你外公外婆是好人,我從小就是孤兒,是他們心善,才把我帶回去養育。你媽媽一直不歡迎我的出現,畢竟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喜歡把父母對自己的愛給分走一半的人。她比我大六歲,她和你爸爸結婚那年,我十六歲,雖然她當時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但對我的討厭只增不減,我那時候比較叛逆,很讓父母頭疼,十六歲就和男人混在一起談戀愛,十七歲就懷孕了。你媽媽會厭惡我,也不是沒理由的。”

  回憶到這裡,她停下了,我側頭看她,發現她也和我一樣,盯著窗外看,只是眼神空洞,像沒有聚焦似的。

  過了一會兒,她收回視線,我不想和她四目相對,於是慌張把視線放到了窗外,她苦笑著嘆氣:“父母對我失望透頂,他們勸我打掉孩子,叫我不要犯傻,但我根本聽不進去,或許你不明白,待在那個家裡,我是愧疚的,也是壓抑的。我覺得只有那樣,我才能掙脫,得到自由。你爸爸也語重心長地勸我,但每次你媽媽碰到他和我單獨在一起說話,就會大發脾氣,罵我不要臉,丟他們家的臉面。後來我不顧他們的反對,跑到外面,和你的……父親偷偷在一起生活,他家條件不錯,最後我們東躲西藏了幾個月,生下了你,本以為他以後會娶我,可是沒多久,他就被家裡人帶回去了。我走投無路了,只能帶著你回家。”

  我以為她哭了,但她面容平靜,直到嘴角嘗到咸澀的滋味,我才發現,哭了的人是我。她伸手過來,應該是想要抹去我的淚水,但被我往後一靠躲開了,她尷尬地收回手,繼續平靜地敘述,不疾不徐的口吻仿佛在訴說別人的往事:“回家後,我才知道,你外公因為我離世了,你媽媽特別恨我,看到我抱著孩子回來了,死活要趕我走,你外婆見事已至此,提出把你登記在你爸媽的戶口上,做他們的女兒,叫我繼續上學,免得鄰里說閒話。你爸爸沒有異議,但你媽媽態度十分強硬,不管我怎麼求她,她始終不鬆口。”

  我想像著她祈求母親時絕望恐慌的樣子,心裡泛起刀割般的疼痛,但依然倔強地不去握她的手,好給她說下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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