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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正是那隻蝴蝶打動了她,讓她想起家裡那些蝴蝶,那些美麗的小生命,飛舞在她周圍,包圍著她和父親。她希望父親能夠喜歡,這隻最特別的蝴蝶,也有她的生活,她的朝生暮死,儘管那種情慾是如此的不健康,或者不真實,因為,蝴蝶總是選擇在交配之後死去。

  “你很美。”這是蘇慕對她說的第一句話,這句話,沒有一個男人這樣真誠地對她說過。這句話似乎有某種催眠作用。

  “呵,是嗎?”藍波處於生死的邊緣,神志有一點模糊。她的眼前似乎有一道彩虹,她可以順著這彩虹飛翔下去,然後,她就可以和彩虹一起起舞,甩脫她在現世的那些牽絆。

  “其實像你一樣,每個人都有痛苦,也都有幸福,不是嗎?”蘇慕說,“我不知道你現在怎麼想,我覺得,生死可能都不是自己的事情,我們無法掌握那麼多。”

  藍波沒有說話,她沉默。也許沉默是對那些普遍邏輯的對抗,也許,她根本沒有聽清楚蘇慕在說什麼。

  “過來吧,還有人愛你,真的,別那麼輕易放棄好嗎?”蘇慕說。她走到藍波的身後,像姐妹一樣地擁抱了她。她的擁抱熱情有力,她感覺到她身體裡那行將崩潰的絕望,但是,她把自己身上的力量傳遞給她。她覺得自己可能就是她現在的太陽,是她的希望,她們隔著單薄的衣服擁抱,這種相擁懷著陌生人之間的一種認同,一種心心相惜。

  生命中的緣分就在那一瞬間,兩個女人的心碰撞到一起,太陽此時已經升起,將光線灑在她們身上。兩個人竟然像孩子一樣地笑了起來。笑聲有質感,也有溫度,暖起來的那一刻,兩個人都有了一些無所謂。

  兩個人來到附近一個賓館房間,蘇慕讓她先洗了一個澡。她走出來,臉上卻有淚痕。她幫她拭乾淚水,捧起她的頭,就像戀人一般地凝視著她美麗的眼睛。她感到她似乎孤獨了很久,內心有一片曠野,只有一片野火在燒,卻沒有人來過,真正停留過——她的這把野火似乎已經燒到了她自己,所以只有自己默默感受這種吞噬的感覺。

  “能告訴我你的故事嗎?”蘇慕真誠地望著她,把她摟到自己身邊。窗外有一片杜鵑花海,花朵已經開放——其實她們忘了,這已經是一個春天,雖然內心的花還沒有開,但是,春天的訊息已經到了。

  藍波已經泣不成聲說不出話來,她不明白今天為什麼會遇到這樣一個女子,來到這樣一個地方,獲得這樣的愛和撫摸。在她二十二歲的生命中,很少有人來問過她真正的感受是什麼,到底怎麼了。父親沒有,別人也沒有。母親更是從沒有見過,一切都是由自己來應對,她似乎有點累了,真的累了,累得全身冰涼,越來越遠離塵世。潘太單純,無法探索到她內心深層。也只有任由她把他帶進內心潮濕的殿堂,被她領入那寺廟的陰鬱和無常中。

  她可以那樣地狂歌狂舞,可以不在乎一切。她只是希望有一個人能像今天這樣地擁抱著自己,沒有什麼索求,沒有什麼欲望,只是一種最原始的擁抱。她不想再製造屏障,不想再躲藏,她只是一個孩子,一個有些野、有些不安的孩子。她害怕打開內心的不安,所以努力壓抑,裝作對什麼都可以面對的樣子。其實,她的冷漠只是偽裝,因為她的熱忱似乎已經被啃噬,被風乾了。

  兩個女人

  兩個女人這樣靜坐了多時,蘇慕告訴她,她來這兒是為了逃避。逃避那些麻煩的一個又一個男人。她捧著她的臉,把她的讚美告訴她。告訴她一定不要放棄,一定要走下來,不要那樣偏執。

  她捧著她的肩,然後她講自己的故事。多舛的童年,孤寂的少年,那些無疾而終的戀情,那些不負責任的男人。她告訴她,父親的鞭子落下來時,她覺得全世界都在拒絕自己。她告訴她,她也曾經放棄過某些東西,曾經自暴自棄——她流連於各種聲色場和夜總會,收拾過一個又一個對她感興趣的男人。

  她說到興頭的時候,兩眼放光。她說,她要學習母親,勇敢地向男人反叛。在一個黃昏的夜晚,她看到母親拿著一塊磚,向瘋狂失控的父親後腦勺拍去。他倒在了血泊中,不省人事。母女倆沒有叫醫生,而是任由他鮮血流盡而死。然後,母親和她收拾乾淨屍體,自己去公安局自首。

  雖然是自首,而且動機是因為父親長期對母親在感情和精神上的虐待,母親還是被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母親被判刑的時候很鎮定。這是她為自己選擇的最好歸宿,不再重複過去跟父親的那種惡性循環——這個男人在她生命中永遠地消失了,不再成為一個傷害源。她幾乎在微笑,看了一眼蘇慕,蘇慕知道,母親是在告訴她,以後一定要堅強,一定要自立。

  蘇慕不知道為什麼會把藏在心裡很久的話說給一個剛認識不久的女孩子。她們似乎有某種牽連,可能是命運的多舛,這幾乎是生活的常態,而陽光和幸福也不過是苦難之上的點綴。

  蘇慕是一個習慣扮演第三者的女子,這一切都沒有辦法,仿佛是一種必然。那些男人全都青睞她的美貌。但她覺得自己並不十分美,只是她身上有那麼一絲與眾不同的東西,她很瘦,有時候幾乎是瘦骨伶仃。她從那個父親死去、母親入獄的十六歲開始,就奇蹟般地成長了起來。她發覺自己的靈魂似乎已經四十五歲了,因為別人沒有遭遇過的都在她身上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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