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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劍身未經清理,魔修的鮮血還沒有凝干,劍身上都是拼死砍殺造成的豁口。殷無臻橫劍在身前,一字一頓地對兩兵士道:“我乃殷氏殷無臻!朔方殷氏剛剛遭魔修襲擊,我朔方子弟拼死才護得仙山周全,家主重傷,弟子死傷無數!”

  他拔劍指山,眸光里閃著銳利刀光:“……我不管這山上是誰,有多麼尊貴的人!哪怕是仙帝,我也要問問他,你們距離朔方如此之近,為何不來馳援?!”

  殷無臻言語犀利,神色決絕,也不免讓這兩兵士心驚,不敢再饒舌,隨他一道上了漁陽山。

  一路所見之景,簡直令殷無臻咬牙切齒。

  整座漁陽山看樣子都被仙界接管了,無數龍紋魚服的仙兵把守在各個關隘,殷無臻粗略一點,也能知道這山上的仙界兵士起碼有數千之眾。

  當他踏入漁陽山門時,他又吃了一驚。

  秦牧被押在主殿回明殿前,上身衣服被剝了個乾淨,整個人被層層巨鎖鎖在玉柱之上,脖頸處也被纏了兩圈,額頭被手指粗細的鐵鏈勒在柱壁上,露出來的皮膚上全是可怖的麻花狀燒傷,一看就是鐵鏈灼燒後留下的痕跡。

  ……他被吊得太高,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氣息。

  回明殿門口放著一把圈椅,坐著個相貌端肅的仙官,五官眉眼中卻和下屬一樣滿是倨傲之氣。他身側坐著一個看上去很是虛弱的武使,但後者眼中滿是怒意,看樣子恨不得把這個地方全部毀去才肯罷休。

  所有的秦氏弟子在回明殿前廣場黑壓壓跪了一大片,鴉雀無聲。

  成年後性情就變得溫柔和順的殷無堂一反常態,正和那坐在上位、文官打扮的人激烈爭辯著些什麼,除他之外,樂禮、樂仁和展枚也都端端正正地站在近旁,均是面色鐵青。

  而把殷無臻引上山來的兩兵士在如此氛圍中,自然也收斂了些傲氣,小步從台階上登上,對最中央的仙官耳語了幾句,殷無堂也在這當口轉身瞧見了殷無臻,原本灰暗的面色陡然一亮,甚至忘了跟仙官打一聲招呼,撩開袍服登登登踏下階梯,大步跑到了殷無臻面前,一把把人抱在懷裡,滿面都是失而復得的驚喜:“無臻,沒事兒吧?朔方還好嗎?”

  殷無臻驚訝於殷無堂突然利落起來的腿腳,但乍一看到熟悉的人,他也止不住喉頭髮酸,貼在殷無堂耳邊說出“保住了”三個字,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們的家總算是保住了。

  可就在殷無堂傷感之際,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慢條斯理地傳了過來:“殷無堂,怎麼這般沒規矩?那位紀家主就是這麼教導你們的?”

  殷無堂的臉色立刻就不好看了,忍耐一番後,才回過身來,端端正正行下一禮:“仙官大人請恕罪……”

  孰料殷無堂解釋的話還沒出口,這位仙官大人便似模似樣地整理起自己的袖口來:“我說也是,一個大家,讓女子來當,也難怪出這些個么蛾子。”

  不管殷無堂忍得忍不得,殷無臻是徹底受不住了,兩步跨上前:“仙官大人請慎言!”

  被殷無臻當頭喝了這麼一嗓子,這位仙官老爺也愣了愣,但他也不怎麼生氣,畢竟聽了兩仙兵的報信,知道殷無臻是獲了大捷來報喜的,又看殷無臻年輕氣盛,還頂著張稚氣未脫的娃娃臉,就索性寬容地放他一馬,低咳一聲,詢問道:“龍脈保住了嗎?”

  殊不知這一句話正正戳到了殷無臻的痛點,他帶著一身濺滿暗紅血跡的斑斑盔甲邁步上前,也不下跪,仰頭直視他,毫不畏懼:“仙官大人既問起龍脈,在下也有一問:漁陽距離朔方也不過二百里路程,仙界既有三千兵士於此,為何不出兵?難道從漁陽這裡,感受不到朔方那裡的魔氣?都是修道之人,難道看不到朔方那裡的戰火狼煙?”

  漁陽、朔方、東山、博陵和上谷,五派本來就相隔不遠,現如今展氏的博陵和樂氏的上谷淪陷,能及時馳援朔方的也只東山、漁陽兩處了。

  東山距離朔方較遠,有五百里路程,接到訊息的速度絕對晚於漁陽,而漁陽沒能及時反應,殷無臻本也沒什麼怨言,畢竟現在處於亂世,各家求一個自保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現在是什麼狀況?

  漁陽這邊的弟子們均被處罰,不得外出,這殷無臻可以理解,但三千仙界精兵就守在此地,卻眼睜睜看著朔方遭襲、弟子死傷而無動於衷?

  面對殷無臻的質問,那仙官竟嗤笑了一聲,看向了身旁虛弱的羅武使,笑意吟吟道:“果然是女子教養出來的,沒有半分大局慧眼,只知一味混鬧。”

  羅武使跟著笑了一聲。

  這二人一唱一和,聽得殷無臻幾乎要被氣笑了:“那晚輩倒想聽一聽仙官大人高見,有什麼事情要比一山弟子死活更重要的?!”

  仙官大人悠悠笑道:“有一惡神復活,此事難道不嚴重?”

  殷無臻一愣,轉臉看向殷無堂:惡神復活是幾個意思?指的是那所謂的“吞天之象”?

  展枚聞言,終是忍無可忍,剛想邁步出列,就被樂禮生生拖了回來:“方解,你的腿傷剛好,不能……”

  樂禮心中也是焦急,今早漁陽剛剛接到朔方處有異常情況的通報,空中便突現神跡,仙界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立時遣使趕到了漁陽,救下了被吊起來風乾數天的羅武使,將秦牧囚於玉/柱之上,將鐵鏈用仙火加熱,灼燒折磨他的身體以示懲戒。

  江循已經消失了七日有餘,現在仍不知蹤影,仙界又輕而易舉控制了整個漁陽,樂、展、秦三家均受控於仙界,樂禮實在是怕展枚身體剛剛痊癒一點,就再像秦牧一樣被抓起來受審。

  但展枚這個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性子,樂禮想攔根本攔不住。

  之前他一忍再忍,現如今話說到江循身上,展枚總算是壓抑不住心中憤懣了:“敢問仙官大人,‘惡神’是何意?若不是仙界橫加逼迫,濫行騙術……”

  一想到江循當初是如何殞命的,展枚便氣得身體發抖,可那仙官居然連看都懶得看上展枚一眼,信口道:“是誰在說話?”

  半晌後,他的眼珠才懶洋洋地一轉,剮在了展枚身上:“這不是博陵展氏的展公子嗎?失了龍脈的展公子?失手被魔道抓去的展公子?”

  仙官本想當眾出一出這個敗軍之將的洋相,誰想展枚性子直率,壓根兒聽不懂他言語間的諷刺,字正腔圓答道:“回仙官大人,是我。”

  仙官:“……”

  諷刺不成,他心中便生了不快之意:“這裡何曾有你插口的地方?一個連自己仙山龍脈都守不住的人,有什麼臉面在此狂言?”

  說完,他不再理會展枚,轉向了殷無臻,重新整理了一下表情,恢復了安然自得的模樣:“那惡神胡作非為,毆打仙使,難道不嚴重?”

  “秦氏家主不僅包庇他的所作所為,還甘願做幫凶,此事難道不嚴重?”

  “我要在此地設下重圍,等那惡神來自投羅網,難道不是大事?不夠嚴重?”

  見此人理直氣壯至此,殷無臻強忍住發火的衝動,冷聲問道:“這惡神究竟所為何人?大人寧肯在此守株待兔,也不願移駕救一救朔方?”

  仙官撫掌大笑:“朔方這不是安然無恙嗎?”

  殷無臻青筋暴跳:“……”

  似乎是想起了殷無臻的前一個問題,仙官瞥向殷無臻,答:“此人你也許認識,姓江名循,乃天下第一惡徒!”

  殷無臻目瞪口呆。

  江……江循?

  依他所言,今天來助他們降服魔修、拯救朔方於水火危難之中的人,竟然是天下第一惡徒?

  那麼,仙界就為了抓捕這所謂的“天下第一惡徒”,對朔方的死活視若無睹?

  在場知曉真相的人都已是齊齊變色,就連最沉得住氣的樂禮也再也受不住這般挑釁,邁步出列,正欲開口,在場諸人就聽到了一個略帶輕佻的聲音從九天中傳來:“這位仙官大人,你叫我?”

  第149章 揚眉(三)

  仙官倏然站起身來, 環顧周遭, 卻找不到半絲異常氣息, 心神就先亂了三分:“誰?誰在說話?”

  無人回應。

  羅武使一聽這熟悉的聲音便心有戚戚,本能地把身子貼緊圈椅,仙官還不知其中利害, 撩開步子往前邁了兩步,色厲內荏地怒吼:“究竟是何人,有本事不要躲躲藏藏!”

  誰想他話音剛落, 就感覺前胸一寒, 他一低頭,才發覺胸前的盤扣被人齊刷刷割去, 華美外袍瞬間滑落在地,他心中生急, 想要把衣服拉扯起來,剛一彎腰, 內里的褻衣褻褲竟應聲炸裂,化為片片碎屑,風一吹就沒了蹤影。

  除了嚴格秉持“非禮勿視”原則的展枚, 在場所有的人無一不目瞪口呆地瞻仰著這位站在最高處、風吹褲襠X飛揚的仙官大人。

  這位仙官在仙界已有百年資歷, 何曾受過這般輕薄侮辱,一張端方雅正的面龐泛起了羞惱的紅光。羅武使慌忙解下自己的衣裳,打算披在他肩上,沒想到他剛剛站起身來,手上便是一空。

  ……衣服被劫走了。

  羅武使被掛在半空里風乾了這些日子, 早就學乖了,他知道這是江循的警告,也不敢像仙官一樣左顧右盼,他麻利地坐回了圈椅上,不再移動分毫,甚至連腦袋也不多抬哪怕一下。

  嚴陣以待地守戍在廣場四周的仙兵頓時整肅了神色,圍了廣場一圈的弓弩射手們已是箭在弦上,箭尖對準了玉柱的方向,時刻提防著江循來搶人。

  仙官沒有將秦牧即刻誅殺,而是把他綁在柱子上,為的就是讓他來做誘餌。

  這些弓弩手哪個不是百發百中的神箭聖手,量那江循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

  但偏偏就在這個萬箭待發的時候,江循現身了。

  他大大方方地舉著陰陽,單腳踏在虛空之中,浮在了秦牧面前。

  他抬起手指,輕輕點上了秦牧的印堂穴。

  所有的箭尖都因為江循堂而皇之的現身而吃驚地齊齊抖動了一下,但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稍縱即逝,箭鏃們在短暫的怔愣後,紛紛按照箭手們計算好的弧度傾巢而出。

  每支強弩上搭載了三支浸染了靈淵大蛇之血的弩箭,若是普通魔修,挨上一箭便只有灰飛煙滅的下場。

  這樣的成百上千的弩。箭,以江循為目標,激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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