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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淨搖了搖頭。

  「是為了宮主和江莊主。」蘇小山道,「當然說是為了他二人,也不全對。但蕭世山的的確確是想讓仲千喬放過宮主和江莊主,不要對他二人趕盡殺絕。」

  「蕭世山,他竟這麼想?」

  「蕭世山說,如今蕭家人丁寥落,如此再爭下去,並無好處。他還說,雖然蘇宮主殺過蕭家許多人,他也曾、也曾誤傷過宮主的骨肉,是非恩怨早就算不清了。他如今只想帶著蕭族人,在嶺南過安穩的日子。只有一樁事,宮主和江莊主,務必要給他一個交代——斬水堂滅門一案。因為斬水堂內,多有蕭族中人。」

  蘇小山說到這裡,嘆了一口氣,「不過這些,都是蕭世山一個人的想法了。」

  「是了。」蘇淨將話頭接過去,「蕭世山想息事寧人,仲千喬必不會如此。而他若想穩坐武林盟主之位,必要掃清眼前的威脅。宮主和江莊主對他而言,便是最大的威脅。」

  蘇小山道:「仲千喬也這麼說。不過,他們兩人好像想到了一個勉強能兩全其美的法子。」

  「什麼?」

  「我也不知。」蘇小山道,「當時情勢危急,我怕被他們發現,臨時溜了,走前仿佛……仿佛聽到他們提及什麼『九冥陣』。」

  「九冥陣?!」

  此話一出,姚玄與蘇淨異口同聲地震驚道。

  九冥陣是天下奇陣之首,位於嶺南蕭族外圍。當年穆小公子穆珏,回春手蝶衣,和狂劍季放曾聯手闖過此陣,穆珏不幸中了陣中的冥泉至毒,於半年後斃命。

  然而,因回春手蝶衣便是蕭家的蕭柔,所以他們三人闖陣時,應當是有陣圖在身的。

  如今回春手蝶衣早已亡故,天下間除了蕭族以外,只有當年深諳陣法的京城姚家有九冥陣的陣圖。只是早在十餘年前,京城姚家因得罪了朝廷,便被株連了。

  這時,一直未曾出聲的穆情忽然道:「三年前,蘇簡曾在暮雪宮給我看過九冥陣的殘頁。他與我說,那份殘頁,他從京城姚家的後人手中得來。」

  換言之,京城姚家的後人,應當逃脫了當年的大劫,還活在這個世上。

  姚玄的面色沉靜如水。

  而蘇淨握緊拳頭,看向窗外斑駁的秋光。

  離開素服,已是黃昏時分。蘇淨送姚玄走到街口。街口有往來的人煙,青石板道水漬瀝瀝,姚玄頓住腳步,道:「蘇堂主,送到這裡就好了。」

  蘇淨抬頭望向姚玄,欲言又止,默了許久,他終是只說了幾個字:「姚先生保重。」

  語罷,他便迴轉頭,朝蘇府的方向走去。

  姚玄看著蘇淨的倒影在薄暮中拉長,心中微動,不由開口輕喚了聲:「有貞。」

  第57章

  蘇淨的背影僵了。

  他立在夕陽下一動不動,青石道斑駁,老舊的粉牆夾著這條甬道,仿佛沒有盡頭。

  而十數年前,他便是在這樣的深巷窄弄,與家兄姚軒道別的。

  那年的京城姚家有滅門之災。

  大難臨頭前,一衷心老奴的兩個兒子願代替姚家兒子上刑場,如此可保姚軒與姚淨的性命。

  弟弟姚淨從小習武。都說習武的人太剛直,不如讀書人的腦子會轉彎。當時的姚淨寧肯一死,都不願他人因自己斃命,故而他是打心眼裡看不起選擇苟且偷生的家兄的。

  姚軒拜別了家人,前往西蜀之地避難。

  姚淨以為,這一別便將是一世。然而,到了行刑的前幾日,他忽然害怕起來,留了一封血書,帶著京城姚家最珍貴的東西——九冥陣圖的殘頁,隻身逃往江南了。

  在江南,遇上剛剛痛失至親的蘇簡,從此姚淨更名為蘇淨,開始另一段人生。

  其實這些年來,蘇淨不是沒有找過家兄。

  姚軒的下落太容易打聽了——姚軒更名為姚玄,表字卻和從前一樣。跟了江展羿在雲過山莊紮根,於是從文亦從武,慢渡十數年光陰。

  但蘇淨從未想過兄弟相認。

  他的心裡頭有個結。

  從前他嘲笑家兄貪生怕死,可事到臨頭,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長靴仿佛被灌了鉛,回頭的這一刻,足下有千斤重。蘇淨看向姚玄,熟悉的眉眼,是這個人世間,自己最親的人。

  「那年我逃到江南,才打聽到姚家滿門、滿門抄斬的事。」過了好一會兒,蘇淨艱難地開口,「沒聽說有什麼異樣,可能是孫伯家的小果子,代替我上了刑場。」

  姚玄聽了這話,知道他還心存愧疚,便道:「都過去了。從前發生的事,沒辦法再做改變。只要如今知是非,明得失就好。」他淡淡一笑,又問,「今後有何打算?」

  蘇淨道:「跟著宮主。」頓了頓,說道:「十幾年了,早把青衫宮當做自己的家。」

  「這就好。」

  「……那你呢?」蘇淨微一蹙眉,問道。

  姚玄笑得安靜:「自也是留在雲過山莊。你我如今各為其主,知道你安好,我便也放心了。」

  晚霞不知何時褪卻,淺淡的暮色,如同江南溫吞的霧氣。

  都說相見歡,相見歡,可知有一種重逢,並非是歡愉的,故人相見的結果,不過是在提醒著彼此過去再回不去罷了。

  這樣也挺好,姚玄想,是誰說相守才好?這世上,有一個親人無論走到哪裡都為自己牽掛,也是莫大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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