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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齊搖搖頭,擦了擦因剛才因緊張而逼出來的汗,咧嘴一笑道:“不用了大哥,我跟這位梁兄弟一起下來。”

  梁晉自然樂意效勞。

  被忽略的靖南王不滿地嚷道:“東方玉你小子別裝著不認識本王,這一腳之仇,本王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東方玉這才將視線轉靖南王,然後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淡淡說了一句:“多毛怪,想比斗,那也要看看這麼多年你有沒有長進。”

  靖南王后悔極了,明明知道這人是這麼個氣死人不償命的鳥德性,為何還要上趕著去找刺激呢!!這擺明了說自己還是他的手下敗將嘛!真是氣人氣人氣死人!

  直到人此刻真切地被自己抱在懷中,兩手的溫暖充實,讓燕鴻終於回到現實中來。這數個時辰以來的擔驚受怕滿心惶然,此刻終於漸漸消散,他終於完好無損地回來了。

  看著面前傻乎乎的人,燕鴻用力眨去目中的淚意,細細打量著他。此時才發現他除了臉上有些髒,白淨的手上還有些擦傷,衣服也破了幾個洞,一副小可憐的樣子。

  “萌萌,有沒有受傷?”燕鴻不放心地上下檢查了一番,這麼高的牆,他是怎麼上去的?難道,被人挾持?!不由惡狠狠地瞪了那個大鬍子一眼,一看他就不像個好人!

  靖南王自然沒有發現燕鴻不善的目光,他正糾結著到底是先報剛才那一腳並十幾年前的敗北之仇呢,還是先跟東方玉搞好關係以便能進一步了解和結交他兩個兄弟。咳,雖然他立誓不與有家室的人糾纏,可多兩個可愛的朋友,也未嘗不可以嘛……

  東方萌則迅速從不明狀況中恢復過來,驚喜地抱著燕鴻的脖子語無倫次道:“鴻鴻,想你。 萌萌找不到鴻鴻,爬高了,鴻鴻能看見。”

  路人聽得紛紛側目,心道難怪這少年不愛說話,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呀,平平都是一樣的人,為毛他說的話他們就是不明白呢!

  當然啦,這樣獨特的萌式表達,唯有燕鴻能夠完美破解。她掏出手絹心疼地幫他擦乾淨臉上的髒污,又給他簡單清理了手上的傷口,還好她身上一向習慣多帶幾條帕子以備不時之需,正好用來給他包紮,一邊包一邊吹吹:“疼不疼?”

  東方萌這會兒才感覺到疼,臉皺成包子樣,眉毛擰成小團團,重重點頭:“疼。”

  東方玉東方齊聞言徑直將靖南王丟到一邊,急奔過來促聲問道:“傷到哪裡了?走,馬上找大夫去。”

  燕鴻搖搖頭:“無妨,都是些擦傷,相公在外面游失這麼長時間,爹娘都很擔心,孩子們也掛念著,還是先回去吧。家裡有藥。”

  說完又問東方萌:“萌萌,回家去?”

  東方萌乖乖地點點頭,包成一片的手沒辦法與燕鴻十指相扣,讓他十分苦惱。燕鴻微微一笑,手臂勾上他的臂彎,柔聲說道:“回去吧。”

  東方玉和東方齊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轉向一邊,臉上卻帶了笑意。

  偏這個靖南王不識趣,一顆大頭湊了過來,瞬間打斷了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畫面:“哎,你就是東方萌的媳婦兒?看起來比他老啊……”

  燕鴻馬上決定討厭這個大鬍子,戒備地挽著東方萌退遠了一大步。別以為他剛剛出手救了她家萌萌,她就沒發現他看向萌萌那色眯眯的眼光!變態狂,死玻璃,休想靠近她男人一步!

  “你離那麼遠幹嗎?本王又不會吃了你們!”靖南王不滿道,大鬍子一聳一聳。這東方一家子實在太不給面子了,且不說東方玉這十多年如一日的死人臉,東方小二小三倆兄弟,怎麼都這麼早成親!真是太想不開了……

  人群見熱鬧已然散場,幾個熱鬧源只顧著敘舊,也沒再折騰出更具可看性的節目,於是也三三兩兩地撤了。再說,如果一直聚集在宮門前,指不定禁衛軍以為要發生啥暴動呢!他們對當今的朝政還是挺滿意的。

  東方玉淡淡地瞟了一眼靖南王,對燕鴻說道:“弟妹你帶小弟先回去吧,省得爹娘和孩子們盼著。”說完示意東方齊也一併跟上他們回家,然後馬上迴轉身攔住預備跟著一起走的靖南王,陰惻惻地沉聲笑道:“多毛怪,咱們也有很多年沒有切蹉過了,不如今天就來好好聯絡聯絡感情?!”

  說完也不顧靖南王一臉的不情願,夾住他的脖子就往重華門走去。那裡有個很大很空的演武場。

  梁晉一臉同情地跟上。據說威遠候還未回京之前,靖南王還特意每年都寄挑戰書到邊關,可惜威遠候一次都不予理會,王爺抱著多年前的失敗一直飲恨至今。眼下二人好不容易在京城遇上了,不知王爺會不會蟬聯十幾年前的失敗記錄?

  回到家的東方萌受到了空前熱烈的歡迎,公爺夫婦上前噓寒問暖,小猴子們也一個接一個往他大腿上爬,敢情把他當果樹了。值得一提的是,小棉襖後來也醒過來了,聽說自家爹爹丟了,雖然沒有像幾個哥哥那樣大哭,卻不肯再睡覺,而是搬了個小凳坐在大門口,非要等到爹爹回來,做第一個迎接他的人。

  東方萌只知道傻笑,壓根不知道自己剛剛的經歷,真可謂是虎口脫險,狼窩驚魂啊。

  燕鴻讓人去拿了藥膏,仔仔細細地給他洗了臉,淨了手,塗了藥,東方萌爬石獅子的時候什麼感覺也沒有,這會兒那些曾經丟失的痛感紛紛回籠,他一邊嘶嘶叫疼一邊淚眼汪汪。

  幾個娃心疼爹,扒在一邊隨著東方萌的抖動頻率而發出“嘶,嘶”之聲,恨不能代父受過。小棉襖這娃不說話則已,一說話就要氣她娘一回:“娘,輕點。”燕鴻不由瞪了女兒一眼,聽聽這口氣,好像她會虐待自己相公似的。不過手上的動作越發輕柔了起來。

  小葉子向來最是善良乖巧,老早就湊了過來,鼓起腮幫子給他爹呼呼,噴得東方萌一手口水,東方萌毫不在意,一邊涕淚橫流,一邊用包紮好的那隻手摸摸兒子的頭以示感謝。兒子多麼孝順啊,當爹得驕傲得滿臉放光,咳,那些淚泡泡暫時可以忽略不計。

  小葉子吹了沒多久就接不上氣了,換其他兄弟姐妹輪番上陣。燕鴻也明白孩子們想給父親做點什麼的心意,因此並不阻止。

  公爺夫婦和其他家人相視一笑,都悄悄退場了。既然東方萌已經化險為夷並平安歸來,他們也能放下來心,該休息的休息,不想休息的,就繼續過節。

  十六準備把小蘭雅偷渡走,結果小傢伙很義正詞嚴地拒絕道:“娘,小籃子還沒有給三叔呼呼,才不要走。娘你太沒有同情心了!”

  憑空飛來一頂大帽子扣在頭上,十六被噎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最後無處泄憤,只好拼命揪女兒他爹的肉聊表安慰。東方齊一邊呲牙咧嘴一邊想,這女兒怎麼好像是給小弟家養的一樣……

  “萌萌餓了不?”燕鴻替東方萌脫掉皺成一團的髒衣服,換上乾淨舒適的居家棉衫。

  “餓。”東方萌吸吸鼻子,回到家,回到熟悉的人身邊,他的委屈來得快去得更快,手指頭被紛紛包成小粗柱子,他新奇地展示給孩子們看。一聽燕鴻的問話,馬上摸了摸肚子。

  “那吃些元宵和餃子好不好?”燕鴻恨不能把他疼得心窩裡面去,這個呆子,一刻也離不開她,其實她何嘗不是一樣?

  “好。”東方萌點頭,用粗粗的手指笨拙地拉了她過來,把頭埋進她腹部碾磨,小小聲地嘟囔著:“鴻鴻不要丟下萌萌一個人。”

  東方萌很少這麼連貫地說完整句話,燕鴻聽得心裡一酸。今天這事算起來,是她自己考慮不周,沒有將他的心情算在內。她當時身陷囹圄,他又怎會放得下心?偷偷來找她是必然的。好好的節日,硬是生出這些波折,夫妻二人分離的這數時辰,她心中無比懊悔,卻也越來越擔心,倘若有朝一日,她比他先離開這個世界,他要怎麼辦呢?

  她憂鬱地看著他黑漆漆的大頭,輕輕地撫上他的髮絲。她向來不喜憂慮還未發生之事,如今卻不知何故,總是患得患失起來。

  正在此時,小火把拉著弟弟妹妹們像一串小粽子似的走了過來,小火把拍拍胸脯發下豪言壯語:“爹,你不要怕,等小火把長大了,就可以保護爹了!”

  其他幾個娃點頭若搗蒜,就連一向不參與這類集體表白的小棉襖,也跟著點起了她高貴的頭顱。於是燕鴻滿心的愁腸瞬間消散無蹤。

  她微笑著拍拍東方萌的肩膀,拉著他坐到桌旁,他的手不方便握箸,需要她來餵食。幾個孩子也紛紛舉著小勺兒獻上自己的愛心湯圓,東方萌一一笑納。

  連孩子們這樣小的年紀,都尚且有如此決心想要保護他們在意之人,她作為一個心志堅強的大人,何必總是傷春悲秋?想得再多,與事無補,只有努力活好每一天,儘量減少自己的遺憾,已經有了心愛的人相知相守,那麼未來就算發生什麼,只要他們一家人在一起,一切風雨,自可同舟。

  他的肩膀雖瘦弱,她靠上去的時候,卻是溫暖的,不曾退避的。既然攜手,就當對他更有信心,如今日之事一般,他會找到一處顯現之所在,堅信她會尋到他。

  也許她來到這個時代,就是為了和他一起。兩世的空白,終被填滿。即使到了生命終結的那一天,她也不會放開他的手,無論誰先行一步,奈何橋上,必會等待。

  在這一刻,燕鴻終於學會相信,幸福的力量。

  (完)

  番外

  番外一:存在的意義

  記不清是哪一天,反正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還沒有做成真正的夫妻,燕鴻還無法跨出某個界線,糾結得人神共憤之時。

  一日做惡夢醒來,滿身的汗,心臟突突直跳,久久無法安靜。

  夢見,他被一團黑暗包圍,只伸出蒼白的手胡亂抓著什麼,而她,站在咫尺的距離,卻一動不動,既不上前抓他的手,也不轉身逃離,只是怔怔站在原處,看著他一點一點被黑暗吞沒,眼裡流出血來。

  她不知道那時真正的自己是不是靈魂出竅,抑或夢世界就是這樣詭異,她竟然看見自己的眼睛裡,流出來的不是淚,而是血。

  於是再無法安睡,呆呆注視身邊的人恬靜的睡臉,直到天亮。

  天亮後去給公婆請安。婆婆實在是個敏銳的人,從她眼中的血絲和她微微的不寧中看出了她的失落。

  “鴻兒沒睡好?還是萌萌又鬧你了?”

  “沒有,只是做了惡夢。”燕鴻搖頭。東方萌專注地看著她的臉,伸出手指按了按她的眼眶,語帶不安:“裡面,紅紅的。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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