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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多年以後,韓林依然記得她滿臉驚訝回頭看向他的那一瞬間——一個娃娃。他房間裡就有這麼一個娃娃,是爺爺從國外帶回來的,娃娃頭,黑漆漆的大眼睛,圓圓的臉龐。

  可是這個娃娃卻沒有一口白牙,她笑起來時,他看到了她髒兮兮的蛀牙,而且前面門牙還缺了兩顆。

  他帶她回家看他種的花,她露出甜笑,說:“我叫田甜,種田的田,甜蜜的甜。”

  韓林從記事起就沒有人在放學後陪他玩過,他沒有朋友,每天放學後都是呆在房子裡,偶爾想出去找人玩耍,總是會被門口站崗的人擋住。這是第一次有人陪著他回家,和他一起玩,他想要對她好,這樣她就會永遠陪他玩。

  她離開後,他從房間的衣櫃裡找出了那個娃娃放在床上,又拿出了一罐糖放進書包。剛剛看花時,他就想拿糖給她吃。奶奶前幾天偷偷把糖送來給他時說,這糖是巧克力。他吃過幾塊,很甜,他想她肯定會喜歡吃。

  第二天他卻在那個花壇邊看到了兩個娃娃,她們也姓田,他想了想終於知道了這就是媽媽口中的雙胞胎。

  她們長得真的一摸一樣,連頭髮都是一樣,過了好幾天,韓林還不能分辨出來哪個是田甜,那個是田蜜,可他記得那天陪他回家看花的娃娃有一口髒兮兮的蛀牙,還缺了兩顆門牙,可是她卻說她叫田蜜,他被弄糊塗了。

  一天放學後,他們又一起在院子裡玩時,路過的王叔叔順手抱起來了一個娃娃。“你是甜甜還是甜蜜?”

  “我是甜甜。”

  韓林抬起頭時,只看見她眯著眼睛露出來的一口蛀牙。

  王叔叔揪著她的臉,哈哈大笑。“你這個小淘氣鬼,又想騙人,甜甜在下面站著呢。”

  她摟著王叔叔的脖子咯咯笑。

  旁邊的田甜也笑了,露出來了一口白牙。“田蜜,不許胡鬧!”

  韓林仰著頭,看著那缺了的門牙,也開始笑。

  小時候,她很喜歡笑,笑得又很甜,韓林每次看見她笑,就想拿糖給她吃。 她一開始總是吞著口水,抿著嘴巴,把手放在身後,堅定的搖頭拒絕。

  “媽媽說我再吃糖,牙齒永遠長不出來!”

  韓林雖然很喜歡她那髒兮兮的蛀牙,可也知道這是不健康的,開始猶豫了。

  她看見他要收回糖盒,又不捨得了。“我只吃一顆,牙齒會不會長出來?”

  韓林也不知道,但還是說:“會。”

  她從來不會只吃一顆,總是吃了還想吃,韓林也由著她,還幫她瞞著田甜。

  第一次看見她哭時,韓林才知道娃娃也是會哭泣的,還有這麼多眼淚。媽媽說過哭泣的娃娃是玻璃娃娃,可他知道玻璃是容易摔碎的,他的娃娃不能哭,更不能碎。

  他收起了床上的那個布娃娃,把床位讓給她,抱著她睡覺。半夜她哭泣時,他哄她,她閃著睫毛上的眼淚問:“那你以後會永遠陪我睡覺嗎?”

  她年紀小,還什麼都不懂,韓林已經知道只有爸爸媽媽那樣的夫妻才會一輩子睡在一起,可還是答應了她,他喜歡抱著她睡覺,更不想看見她哭。

  有一次他們玩捉迷藏,他躲在了房間的衣櫃裡,等了好久,她還是沒有來,他又自己出來站在了門後面。這一次,她很快的找來了,憋著嘴巴一副要哭的樣子。“韓林,我找了好久。”

  後來他們玩捉迷藏他總是站在最顯眼的地方,他怕她又找不到他,他怕她哭。

  可是他考上大學的那一年,她又哭了,在他懷裡嚎啕大哭。他到學校後,有很長一段時間總是夢見她找他,找不到就開始哭。夢醒了看不見她,他開始後悔不應該來北京上大學。

  以前他們幾乎天天都能見面,可是進了大學後,他們只能靠電話聯繫。韓林擔心她打來電話時他不在,便和她約定好了時間,後來他每個星期天上午都會留在宿舍等她的電話,這樣她就不會找不到他。

  幾個月後,宿舍的人開始開玩笑,問他是不是在家鄉有個女朋友。韓林一直笑而不答,可是星期天上午只要電話一響,他比誰速度都快的接起來。

  她話多,在電話中總有說不完的話,有時候也纏著他講話,可他更喜歡聽她說話。有一次她在電話中問,“韓林,你們什麼時候放假啊?”他笑著回答快了。她說:“哦。”過了一會兒,她才慢慢的說:“韓林,我很想你。”她看上去臉皮厚,其實骨子裡還是很害羞,他已經可以想像她低著頭說這句話的樣子。他說:“田蜜,我也想你,我答應你放假了馬上回去。”

  韓林說到做到,那個寒假,他連夜趕回了家。

  在北京求學期間,韓林最喜歡的就是寒暑假,同宿舍的人曾經不止一次的取笑他,放假時總是第一個離校,開學時又是最後一個來報導的人。這倒是事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迫不及待,又那麼戀戀不捨。

  她已經從一個小女孩長成了一個少女,可是竟好像一點也沒有長大,一點也沒有變,還是一個娃娃。她小時候就喜歡抱著他撒嬌,高興時痴纏在他身上,她也喜歡睡他的床,進了高中還是這樣。韓林經常摸著她的頭在心裡嘆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長大啊。

  大二暑假時,有一天下午她又在他的床上睡著了,韓林像以前一樣躺在了旁邊,剛剛有了睡意,她忽然翻身壓到他身上。她經常這樣,韓林知道她是故意的,閉著眼睛由著她,可這次身上的溫度卻越來越高,他終於發覺她的腿幾乎是全 裸纏在他腰間,這個姿勢完全就是男女交合,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隔著一條褲子他的男性 器官在她的私密處微顫。他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一個翻身推開她衝到洗手間。處理好自己出來時,她還坐在床上嘻嘻笑著,說:“果然是人有三急啊。”韓林瞥了一眼她的裙子,無奈的摸了摸她的頭。

  第二天,她又在他的床上睡著後,韓林忍不住吻了她,只是輕輕碰了一下她的嘴唇就離開了。後來,他停留的時間越來越久,碰觸的地方也不僅限於她的嘴唇。終於有一個禮拜天,被進來的母親撞見了。韓林看著母親又驚又怒的臉色,喃喃著說:“媽媽,我喜歡她,我喜歡她很久了。”

  在客廳里,面對著母親的責備和不解,韓林只是紅著臉保證:“我會娶她的,等她大學畢業後我就和她結婚,結婚之前我一定不會和她……和她真的怎麼樣的。媽媽,你放心,我會守住她。”

  韓林漸漸的發現他很難在看見她睡在他的床上而不去碰觸她,誰能抵抗得了青春期的騷動呢?以前因為夏天天氣炎熱,太陽毒辣,她又總喜歡跟著,他很少外出寫生,為了避開和她單獨共處一室身體上產生的騷動,他開始越來越多的往外面跑。叫她不跟著是不可能的,他只能挑選家附近一些涼快的地方。

  一天下午,他在東湖邊支起畫板畫畫,她在旁邊坐著坐著就靠著樹睡著了。她還是小時候的娃娃頭,一張臉睡的紅撲撲的,他不禁想把這一刻用畫筆永遠留下來。

  畫完成時,她也醒了,盯著看了半天,然後問能不能給她。畫中的少女經過了藝術處理,並不是完全寫實的人物像,韓林知道她一個外行人懵懵懂懂不可能看出是她。他對她說這幅畫現在還不能送給她,不過以後還是她的。她果然追問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給她,他想了想說:“等你大學畢業吧。”

  她雖然有點不解,但是也聽了他的話。回家的路上,她問他為什麼要在上面題字“人在誰邊”。

  這一次,韓林也說了實話,他回答:“我畫畫的時候你就在旁邊,我想著馬上要去學校就看不見你了。”

  她聽了他的話,一開始很高興,很快臉上笑容又消失了。

  她的心思這麼簡單,不難猜,韓林知道她不捨得他離開,他摸了摸她的頭,想著再等一年等她考上了大學,有些話他也應該對她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未完待續……

  有疑問的童鞋請耐心看完番外,如果還有疑問,那我只能厚顏無恥的建議從頭再看一遍了。

  番外——人在誰邊(二)

  那幅畫被韓林帶到了學校,同宿舍的人見了慫恿他拿去參賽,他笑著拒絕了,說這畫已經有主人了。那段時間,他經常看著畫,數著高考的日子。

  韓林絕對沒有想到說好了要來北京的田蜜忽然改了志願,她從來不會不和他商量就做這麼大的決定,他知道事情一定有蹊蹺。

  暑假回家時,他們家再次搬了新家,他和她見面沒有以前方便了,她反常的再也沒有像以前那樣跟著他,而是避著他,那一天他特意去找她,她卻留下他和田甜在家,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是哪裡出了問題。

  韓林也是從這時才開始真正正視另一個五官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的存在,在此前,他其實模模糊糊的知道這個安靜的女孩子很喜歡他,她追著他學畫畫,報考中央美術學院,去學校面試完了後,找到他的學校來,送了一幅她畫的畫給他,懂畫的人不難看出那畫其中隱藏的奧妙,可他心底一直不願意往哪上面深入的想,說他膽怯也好,懦弱也好,逃避也好,他更願意說服自己他們從小是一起長大的,田甜對他只是一種妹妹對哥哥的情誼。韓林知道田蜜看似迷糊,可是心思細膩,她一定是知道了什麼。他不得不承認他以前把問題想的太簡單了,他也開始意識到田甜會是他們之間最大的一個障礙。

  田蜜離開後,韓林也很快找藉口離開了,然而他並沒有追上她,只好在院門口等著她回來。等久了,他忽然就有點氣她,想不顧一切讓她明白他的心意,可是冷靜下來一想按照她的性格,這個時候說了,她只會更加的退縮。

  他遠遠的就看著她無精打采低著頭走過來,一下午的氣又成了不舍。她的心情很明顯不好,不怎麼說話,有幾次都猶猶豫豫的看著他。韓林忽然高興了起來,這個傻瓜。

  在此後一年多的時間,他們若即若離,韓林的一顆心也像生病感冒一樣忽冷忽熱。她冷落他時,他氣她,氣完了又心痛又擔心,她還是一個娃娃,他的娃娃一個人在那邊怎麼辦。

  除此之外,韓林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自從他不得不正視了田甜的心意後,他就開始和她保持距離,可是她卻像什麼也沒感覺到,依然經常來他的學校找他,他內心深處對她是有一絲怨恨的,很牴觸她這樣,每次看見她的那張臉,只會讓他更加的想見另一張五官一樣的臉,同時他也知道不能給她希望讓她越陷越深,所以很多時候都是避而不見,無論她在外面等多久都硬下心腸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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