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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前誤應關中召,死後難歸海上群。心不漢臣身漢士,千年遺恨洛陽墳。

  高祖得知五百人死訊,雖嘆息不已,但心患已除,自然心安,遂往洛陽南宮居住。行至半道,望見諸將數人聚集偶語,車仗過時,卻都閉口不言。高祖乃問張良道:“此所言何語?”張良道:“陛下不知乎,此乃謀反耳!”高祖大驚道:“天下既已安定,何故而反?”張良道:“陛下起身布衣,非名旺之族,皆憑此輩將士之力,方得共取天下。今陛下已為天子,而所封者皆蕭、曹、樊、周等故愛之人,而所誅者皆平生仇怨。今軍吏各計其功,量天下不足以遍封,故起反心。今日陛下所見,即此輩恐陛下不能盡封,或恐昔日有過失而懼誅者,相聚而謀反。”高祖甚憂,道:“眾將各有兵權,相接共反,不可收拾。朕當如何處置?”張良笑道:“陛下勿憂,臣有一計,可安群臣。”高祖急問其策,張良道:“陛下平生所憎,又為群臣所共知者,何人最甚?”高祖道:“雍齒與我有故怨,數窘辱我,早欲殺之。然其自歸韓信以來,多立戰功,我雖記恨,不忍殺之。”張良道:“今可急招雍齒封之,以示群臣。群臣見雍齒先封,則人人自定其心,不復再反。”高祖大喜而從。次日設宴大會群臣,先封雍齒為什方候。待雍齒拜謝已畢,高祖謂群臣道:“今天下方定,事物繁忙,暫難盡定諸君之功。待日後國事理順,諸君功定,朕自當依之行賞。諸君從朕於患難,朕平生不敢相忘也。”又催促丞相、御使早定各將之功,以盡封功臣。群臣罷酒,各喜而相道:“雍齒尚且得封為候,我等有何可憂。”後王安石有詩道:漢業存亡俯仰中,留侯當此每從容。固陵始議韓彭地,復道方圖雍齒封。

  此後數日無事。這日,裨將虞將軍入宮報導:“門外有齊地名士婁敬求見。”高祖道:“此人素有賢名,早欲見之。”遂令傳入。婁敬入內拜之,高祖視其人衣裳襤褸,形容放縱,先有三分不快。張良在側,暗謂高祖道:“山野名士,多恃才放曠,不拘小節,請大王勿以外表取人。”高祖遂改容相見,設宴招待。飲至半酣,高祖問道:“先生遠道而來,必有賜教,請明言。”婁敬道:“山野草莽,何言賜教。只是有一事不明,特來請問陛下。”高祖道:“儘管說來。”婁敬道:“陛下以洛陽為都,是否欲與周室比隆哉?”高祖以笑默許。婁敬道:“臣以為不可也!陛下取天下與周不同。周乃后稷之後,得唐堯之封於邰,積德累善十餘世。後周太王因屢受狄人擾亂,遷往西岐,國人爭而歸之。及文王為西伯,斷虞、芮之爭,始受天命,呂望、伯夷自海濱來附。至武王伐紂,孟津之會,八百諸候不期而至,遂滅殷朝。成王即位,周公之輩極力扶佐,因洛陽為天下之中,故營建為都,以使諸候四方納貢職,道路相若。有德者易以此治理天下,無德者則易以此亡失天下。凡居此者,欲令務以德致人,不欲以險阻守城,令後世驕奢以虐待民眾。周盛之時,天下和洽,四夷爭習其風,慕義懷德,附離而並事天子,不屯一卒為防,不遣一卒為戰,八方外夷、諸候大國,莫不賓服,效其貢奉。及周室衰敗,分而為二,天下皆不朝周,而周不能制,非德薄所至,乃形勢弱也。今陛下起兵豐、沛,收三千軍卒,以之逕往,卷蜀、漢,定三秦,與項籍戰滎陽,大戰七十,小戰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腦塗地,父子暴骸荒野,不可勝數,哭泣之聲不絕,傷夷者未起,而欲比成、康之時,臣竊以為不可。”高祖聞之,甚覺有理,遂問道:“以先生之見,如何處置?”婁敬道:“臣以為秦地披山帶河,四塞以為固守。如有急變,可以百萬之眾拒之。今秦有故資,土地肥沃,正所謂天府之國也。若陛下入關而建都,即使山東生亂,秦故地可全而有之。夫與人爭都,不扼其喉而擊其背,未能全勝。今陛下入關而都,以秦地為資,即扼天下之喉而擊其背也。”高祖聞之,不敢輕信,遂招群臣而問之。群臣多是山東人,爭言道:“周自定都洛陽,治天下數百年。而秦都關中,二世即亡,不祥也。洛陽東有成皋、滎陽,西有澠池、崤山,背靠黃河之險,其固足可自保。”

  高祖不能決,視群臣,獨張良不語。遂問道:“子房以為如何?”張良道:“洛陽雖有此固,其中甚狹,不過數百里,加之物產不豐,四面受敵,此非用武之國。關中左有崤、函,右有隴、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饒,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固守,獨一面東制諸候。諸候安定,以河、渭接天下之物,西給京師;諸候有變,則順流而下,足可轉運軍糧。正如婁敬之說,此乃金城千里,天府之國也!”高祖大悅,謂群臣道:“先言都秦地者,齊士婁敬也!婁者,即劉也!”遂賜其姓劉氏,拜為郎中,號奉春君。婁敬拜謝,即為劉敬也。

  高祖既已定心遷都關中,遂即日起駕入關。行至路中,遇四、五小兒路上群戲,一兒歌道:“著青裙,入天門,揖王母,拜木公。”眾人聞之,皆莫解其意。高祖問張良,張良但笑不語。高祖固問,張良道:“此東王之玉童也。所謂金母者,即西天王母;木公者,東王公也。此二元尊,乃陰陽之父母,天地之本源,化生萬靈,育養群品。木公為男仙之主,金母為女仙之宗。長生飛化之士,升天之初,先覲金母,後謁木公,然後升三清,朝太上君矣。此歌乃玉童教臣早拜謁王公、王母也。”高祖聞之,以為戲言,一笑置之。行至咸陽,已至漢五年六月,乃擇壬辰日,改咸陽為長安,定為漢都,大赦天下。時長安因秦滅遭劫,後雖然有所修復,然與秦朝之時自是不能相比,丞相蕭何請再治未央宮以為皇帝寢院,高祖許之,蕭何遂分工加築。張良一路勞累,病臥床榻,高祖知張良體弱多疾,親至府下探望。張良謂高祖道:“臣少時得黃石公之書,內有修生之道,臣閒時常習之,能鍊氣絕力,輕身羽化。與綺里季、東園公、甪里先生、夏黃公為雲霞之交。天下紛亂之時,臣以家世相韓之故,不受萬金之資,為韓報仇強秦,天下震動。後臣以三寸之舌為陛下出謀劃策,幸而成功,封萬戶,位列候,此乃布衣之極位也,於願足矣。今天下即定,臣於陛下無益也,願從赤松子而游,不食五穀,閉門修練,以得拜王公、謁金母。”高祖聞之,方知張良當日所說並非戲言,遂勸道:“神鬼之說,信則有,不信則無,先生何苦自當其罪?”張良道:“人各有志,不可免強,請陛下許臣盡此心愿。”高祖素敬張良,不忍逆其本意,只得許之。張良遂絕五穀,閉門不出。後文天祥有詩道:博浪椎揮四海驚,虎狼雖暴已無秦。興劉滅項猶餘事,豈是蕭韓行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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