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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漢王逃入南山,幸天色漸暗,楚軍收兵,方得喘息之機。漢王收攏人馬,不見張良、陳平、夏候嬰諸人,心甚不安。不多時,張耳、申陽率兵來合,當初五十六萬大軍,又復得十餘萬人。漢王派人下山打探戰況,回者報導:“趙將趙夕見大軍已敗,又怨常山王未死,已退兵河北;魏王畏楚之悍,亦已兵還西魏;殷王死後,兵多降楚;鄭昌亦降。項王現兵入彭城,料明日必出兵來趕,望大王早定防範之計。”漢王大驚道:“大勢去也,只得早回關中,再作後圖。”便令收拾糧食,令三軍且食,待明日尋著眾將,再回關內。

  天色方明,人報項王已至山下搦戰。漢王道:“楚兵方銳,不可戰也。”乃問眾人道:“應由何道而走?”降將許倩道:“此往西退,須取道靈壁方近。”漢王從之,遂留申陽斷後,自己上馬,棄南山往靈壁而退。方至靈壁東面,忽聽一聲炮響,伏兵四出,項王拍馬挺槊,攔住去路,厲聲大喝道:“劉季休走,速來受降!”漢王身後驚落數人。漢王急令王吸出馬迎戰,戰約七、八合,王吸力氣不加,渾身下汗,丁復急忙出馬,與王吸雙戰項王。又鬥了十餘合,紀信見二人戰不下項王,便催馬舉刀,亦來助戰。項王力敵三將,精神倍長。漢王見三將苦戰項王,兀自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心甚焦急。忽一彪軍撞至面前,為首一將大喝道:“丁固在此!”言方畢,衛將之中,又有二人被刺下馬來。丁固挺槍驟馬,來殺漢王,相距不過數步。漢王大懼,頭盔、馬鞭皆墜於地,披髮高呼道:“丁公!兩賢何必相厄?”丁固聞之,暗道:“漢王賢德,又與我相善,何必苦逼。”乃勒馬不前,任漢王縱馬疾馳而過。

  漢王走約數里,周苛從後趕至,謂漢王道:“若非丁公相解,大王不得出也。”漢王笑道:“日後使項氏失天下者,必是此類人也。為人臣用兩心,非忠也。”正言間,忽聽一聲炮響,左有龍且,右有季布,兩支楚兵齊出,皆呼:“劉季休走!”漢王大驚,急令周苛引兵死戰。正戰間,後軍大亂,原來是項王殺敗漢王三將,引大軍追來,將漢王四面圍住,轉眼之間,已圍三匝。漢王退至睢水之邊,引軍奮戰。楚軍勢氣高漲,勇不可擋,漢軍十萬之眾,盡被擠入水中,睢水為之不流。後胡曾有詩嘆道:“睢水波濤接海涯,古堤寒柳鎖煙霞。至今兩岸堆人骨,儘是高皇敗楚家。”

  漢王自顧身邊,止有百餘人相隨,不禁仰天長嘆道:“劉季今日死於此地也!”話音未畢,忽大風從西北起,風頭正向楚軍,如摧枯拉朽之勢,揚沙起石,折木髮屋。楚軍一時大亂,人皆不能睜目。漢王大喜道:“天助我也!”遂引數十騎,乘機突圍而去。奔走半日,見無追兵趕來,乃住馬問道:“此間是何地?”待衛奚娟道:“已至留縣地界?”漢王驚道:“為何反往北來了?”奚娟笑道:“此所謂慌不擇路也。”漢王亦笑道:“既到此間,不如回沛中取回妻兒老小,共回關中去。”便引眾往沛中去訖。

  項王為大風所阻,急令收兵,以避風勢。少時風住,再來尋漢王,已不知所往。項王不舍,急令將士四下打聽。季布一路尋來,見道邊有幾個田夫耕作,便喚來問之,田夫答道:“方才見到一支殘兵,軍容不整,狼狽不堪,往沛、豐方向去了。為首之人,華服高冠,騎一匹白馬,想來必是漢王無疑。”季布大喜,即回來報予項王。項王點頭道:“此必劉季往家鄉尋家屬去了,寡人當親往沛、豐擒之。”季布道:“彭城方遭大難,大王宜親理事物,如何能夠輕離?臣願引一支人馬去追劉季,必取其首級來獻。”項王道:“如此甚好。”便令季布引三千輕騎,先往沛中追殺漢王,又撥龍且引二萬人馬接應,自引餘眾退回彭城。

  項王回到城中,鎮壓余亂,張榜安民。不日,范增、曹咎引兵從齊地退回。原來范增素知漢王為人,料其患必過於齊,項王兵歸彭城之後,便遣使至城陽,與齊王田廣言和。齊相國田橫見齊地荒廢,楚勢方強,亦有和解之意,便請割地請降,各守其地。使者回營稟報,范增許之,依約收其所割,斂兵回至彭城。項王見將佐皆回,便與群臣商議道:“劉季趁寡人伐齊之時,偷襲我都,險些得手。今其方敗,勢氣不振,寡人亦欲效仿其之計,趁之尚未身回關中,亦引輕騎取其櫟陽,使其無容身之地,眾公以為如何?”范增道:“我聞漢王在關中拜韓信為大將,此人有神鬼莫測之計,不可小視。老臣聞此番大王回軍,彼軍軍中並無韓信,料其必留在洛陽為劉季設計防禦,故偷襲櫟陽,並非良計也。”項王笑道:“此人原是為寡人部將,在楚營數年,未聞甚奇,只有跨夫之名耳。”後馮京有詩道:“韓信棲遲項羽窮,手提長劍喝秋風。吁嗟天下蒼生眼,不識男兒未濟中。”

  鍾離昧聞項王輕韓信,乃出班道:“臣與韓信有舊,深知其人,韓信才學,非常人之所識,更兼其心高氣傲,不拘於常禮,故少有識者。大王若尚懷遲疑,請再聽臣之一語:臣與漢將多有故識,然此戰劉季數度臨危,尚未見曹參、周勃、樊噲、灌嬰、靳歙等諸位漢營名將現身一戰。莫不是彼韓信為防著劉季有此一敗,而使其精兵於別處候著?故臣以為歷陽候所言甚是,請大王慎行暗襲關中之計。若未明虛實,冒然輕進,中了埋伏,得不賞失也。大王宜且住兵,先料理彭城諸多事物,待人心安定,再起大軍堂堂攻伐,方為上計。”項王聞之沉吟。范增又道:“大王征齊勞累,救都時又輕騎倍行,眾軍皆需養精蓄銳,方可再戰。今彭城方遭烽火,軍民離心。大王不如留此勞慰士卒,安民撫眾,動員軍民,重修彭城。等到彭城安定,民豐國富,方好進兵西征。”項王從之,遂留彭城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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