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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余抬頭只見這俊少年在一刻間如同變了一個人,在他眼中是無限陰暗,無限的絕望,令人如置身寒洋砂野,小余不禁打了個寒慄。

  凌風痛極之下,反而鎮定,他不再言語,抱著阿蘭屍體,頭也不回,逕自走了。

  小余慢慢擦乾眼淚,蘭姑的話又浮到耳邊:「……小余,我的事你都很明白,現在我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你今後可要好好做人,我的事,你千萬別向吳公子提起想到此,小余不覺又垂下淚來,自責道:

  「小余,你這笨東西,你竟真閃為蘭姑要遠離他去,你竟想不到她會上吊自殺。」

  轉念又想道:「方婆婆和蘭姑原是最好的人,可是他們的結果呢?那該死的縣長,他見蘭姑貌美,流浪異地,竟誣她們為飛盜家屬,然後再假裝出面替她洗脫罪名。可憐蘭姑那知他的詭計,他乘蘭姑對他感激不防時,用迷藥玷辱了她,這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是這種奸惡之徒,依然作官發財,難道就是天理嗎?」

  「蘭姑忍辱偷生,原來就是為了見吳公子一面,如今心事已了,她自然會去死的,她不讓吳公子知道,那是要在吳公子印象里保持完美的回憶,可憐她為了愛吳公子,竟放過自己委曲大仇。這事只有我知道得最清楚,蘭姑從不以下人待我,處處以大人態度照顧我,我小餘一生哪裡有人疼過,憐過呢?蘭姑,蘭姑,我如果不替你報仇雪恨,我真是豬狗不如。」

  他憤恨的出了門,流浪江湖,遍訪名師,日後終成高手,了了心愿,此是後話不提。

  凌風雇了一輛車,他怕抱著阿蘭屍體,惹人注目,一到郊外,便順手拋給車夫一錠銀子,抱起阿蘭,如飛而去,那車夫以為遇著財神,咋舌不已。

  凌風專走小路,奔了一陣,到了一處山腳之下,他施展上乘輕功,如瘋狂一般翻越嶺,那山路甚是崎嶇,凌風跑到一個山洞裡,把阿蘭放下。

  他這一生苦難太多,此時心意己決,反覺無所依戀,拔出長劍,挖了一個大洞,把阿蘭葬了,在她墳前輕聲說道:「阿蘭,大哥這一生是陪定你了——無論天上、地下,你等著呀,我就來了。」

  他如夢吃喃喃,沒有一絲感情衝動,好像這種決定,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根本就不用考慮了。

  他輕嘆一聲,走到山邊,太陽已漸偏西了,長安城一切歷歷在目,自覺生命已至盡頭,就站在阿蘭墳前,舉起劍往脖子抹去。

  突然,他覺得右手一震,一股大力使他寶劍把持不住,一聲若洪鐘的聲音:「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凌風只覺如雷轟頂,又覺宛如被潑了一桶冷水,一霎時間,又像是糊塗了,又像是清醒得很,他猛然轉身一看,卻不見一人,他舉目前視,只見兩個黑影如飛而去,其中一個是瘦長的老僧,另一個背影好生熟悉,奇的是那老僧肋下似乎挾著一個暈迷的女子——

  但他心中一些不曾想到這其中的古怪,他腦中渾渾然,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一會像是千百個巨濤大浪在洶湧,一會兒又像是碧湖一平如鏡,漣漪不生,而那「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幾個字有如洪鐘般在他腦中響著……

  突然,他像是大徹大悟了,他俊美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堅毅的顏色,於是他舉步——但是,立刻他大停住了。他心中暗道:「我原想去尋那雲爺爺,伴著他終此一生算了,但是我和捷弟的約會呢?儘管這世上再也沒有一件事會令我牽掛,但是大丈夫立於世豈能言而無信?我,我得等他,然後——唉,我還有什麼『然後——』呢?」

  想到這裡,他陡然驚起,剛才那老和尚脅下挾的女子好生眼熟,倒有幾分像那菁兒哩——

  他更不遲疑,一飄身向方才那人方向追去。

  他服血果後,輕功之高,世間罕有,只見有如一縷輕煙般滾滾而前,不一會就到了郊野。

  這時,忽然一聲清嘯發自左面,他陡然一震,收足長嘯相應,不一會,左面小丘後出現一條人影,那人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只三四縱,就輕輕飄過三十多丈,呼的一聲,已到了眼前,正是辛捷!儘管他身法美妙絕倫,但他的臉上掩不住一絲失望與焦急混和的神色。顯然,他並沒有尋到菁兒。

  凌風見了辛捷,不知怎的,眼淚險些奪眶而出,他強忍住激動,顫聲道:「捷弟,前面……

  前面有一人……一個女子……好像菁兒

  他說得斷斷續續,但辛捷可聽懂了,他心中狂喜,大叫一聲:「咱們快!」如飛而前!他可沒窪意到凌風的神色,雖然俊美依舊,但是憔悴消瘦,眼神帶著一片灰色,活像是驟然老了十年!

  辛捷自然想不到分手幾時,他吳大哥不僅已尋到阿蘭,而且已懷著一顆破碎了的心!

  郊外山陵起伏,但這兩人都是當世一等一的輕功,那崎嶇黃土高原,在他們腳下如履平地。

  突然,兩人停下腳來,原來前面出現分歧兩條路。

  凌風道:「咱們各搜一條——」

  辛捷道:「不成,若是兩條路碰不到頭,那麼咱們就越走越遠啦——」

  兩人好生為難。辛捷道:「咱們一起往左走吧,天意——」

  說到「天意」他住了口,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天,蔚藍色的,天角有些黃黃紫紫,當頂上一大塊白雲——

  世事的安排,有時是巧之又巧,如果辛捷選的是右邊一條路,他的一生也許就改變了樣子。

  左面那條路的頂頭,是一個小山谷,兩人分頭尋了一回,一點線索都沒有,辛捷嘆道:「咱們多半走錯了路——」

  凌風卻忽然叫道:「捷弟,瞧,那邊有個山洞,咱們去瞧瞧。」

  辛捷宛如黑暗中發現光明,一飛而去,這些日子來,他不知失望過多少次,但他仍抱著巨大的希望,這只能說是愛情的力量在支持著他吧。

  遠遠望去,山洞前竟好似站了一個人,正是,是一個人,他似乎也發現了辛、吳二人,而且從腰間抽出一柄長劍,作戒備之態。

  辛捷、吳凌風兩人躍到前洞,齊聲哦了一聲,原來那人竟是武林之秀孫倚重!

  辛捷心中有如萬箭齊戳,既然這是孫倚重,那麼和菁兒是沒有關係的了,但他仍勉強地道:「孫兄,別來無恙?」

  孫倚重也道:「兩位怎麼到這兒來——」

  凌風忽然道:「捷弟,你瞧那是誰?」

  辛捷順指過去一看,只見一個人靜靜蹲在雪地上,對著地上一個小洞不停地吹氣,手中拿著一柱大紅色的香不斷對洞中薰,辛捷對「毒」的玩意兒嫻熟於胸,一看便知此人在捕捉一種極少有的毒蛇,喚作「金舌兒」。

  仔細一看,不禁大驚,原來那人面上刀疤凸凹,竟是那天魔金欹。

  他心中一轉,反倒釋然,心想:「這天魔金歌不遠千里跑到這裡,想必是要配製那『血魂毒砂』。」

  敢情這些全是從毒經而來。

  那天魔金欹端的是天下第二弄毒高手,居然連眼睛都沒有抬一下。

  凌風恐辛捷失望,道:「捷弟,咱們到洞中再找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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