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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的時候,我已稀里糊塗地坐在了一輛開往郊區的公共汽車上。應該把歹徒甩掉了吧?因為車上除了司機,只我一個乘客了,而往後看,視線所及的地方,似乎也沒有什麼行人和車輛。馬路兩邊,空曠的田野上覆蓋著凍傷了的麥苗,一個穿黑棉襖的老人掄著把鐵掀在撒糞,我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這個時候才發現,汗水早已將自己的衣服和頭髮濕透了,我推開窗玻璃,讓清冽的風縱情地吹著我。

  終點站在一個村莊的邊上,我跳了下來,忽然一陣頭暈目旋,是被冷風吹得感冒了。我捂住自己的額頭走向那個偏僻的村莊。

  忽然,一陣狂風大作,風卷著沙土和破塑料布到處肆虐,我無意中一扭頭的時候,看見我身後的漫天大風裡,一輛鬼鬼祟祟的轎車在跟蹤著我!他指使的匪徒還是不肯善罷甘休,要追我到窮途末路?我再往哪裡躲逃?我四顧茫然。

  狂風一陣緊似一陣,我的身體被颳得斜斜的,天上烏雲翻滾,銅錢般的雨點子啪啪地就落下來了,濺起污髒的灰塵。街上的人四散著往自己的家裡跑,我背著那個大包驚恐慌亂地向村莊裡跑去,有一家門洞!我向那裡跑去,那家的女人兀地就把自己的門關上了,“哐”地一聲,把我關在了門外。我被這莫名其妙的惡意擊得趔趄了一下,被狂風颳著,又向前跑去,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實在無路可去了,我看見街邊誰家的一堆柴禾堆,便鑽了進去。

  那輛跟蹤我的車“噌”地一聲從我藏身的柴禾堆旁駛過去了,濺起的一股污髒的泥水嘩地落在了我頭頂的柴禾上,好在並沒有發現我。

  那輛車會不會再回來?我渾身虛脫了般癱在了柴禾堆里,下意識地往柴禾堆的深處蜷了又蜷。柴禾縫下並不嚴實,我的衣服已經徹底濕透了,四周的潮氣向我浸來,我蜷縮在柴堆里,抱住自己,還是凍得瑟瑟發抖。大雨如潑,已成了簾般的,周圍白茫茫的一片。我整個人濕成了一滴水,瑟縮在漫天的雨霧裡抖動不已。

  忽然,我看見旁邊的一堆柴禾縫下,一隻灰色的小麻雀正斂了翅膀瑟縮地那裡躲雨。

  我的心絨絨地動了一下,天地之間,我們這兩個柔弱的生靈在這一刻同命相憐。它是普通而數量眾多的小鳥,不是那種衣著華麗多彩的孔雀之類,正如沒有名氣和地位的芸芸眾生,正如我自己。然誰說我們的生命就貧賤了,就沒有活的樂趣和價值了呢?雨過天晴之後,它依然會站在枝頭上向天地萬物發出柔情高亢的諦叫。

  透過柴禾縫,我看見旁邊的一株梅花開了,滿樹的花朵迎風而立,在大風中甩動著柔軟的枝條。有誰知道,我有多愛這個世界,愛這些盛開的花朵,那一刻,我多想衝出這埋沒我的柴禾堆,像一株茁壯的植物般在天地間瘋狂地起舞,我多想---

  多想。

  (結束)

  後記

  她坐在我跟前,姿勢潦草地夾著一支頎長的女士煙,她的衣著很隨便,一副落魄的樣子。

  我以充滿探究的目光,看著這個曾攪得影視圈沸沸揚揚的女人。她的煙抽得很厲害,時不時地發出咳嗽聲,神色游離而遲鈍,一看就是經歷過重創的人。

  她一邊抽著煙,一邊斷斷續續地訴說著,神色滿是淒涼。

  我坐在女人對面,聽著她的說。

  於是有了這段文字的凋落。

  一棵樹的抖落,殘黃的樹葉紛紛落地,剩下的都是蔥綠的部分;將一個生命的皺摺在陽光下全部攤開、曝曬,從此便不易生霉、藏垢;將一間屋子的灰塵徹底打掃了,好盛以後清凌的日子。

  我們願意這麼相信。

  世事本身,遞給了她這把掃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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