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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終於轉過了身來,是他,就是他,一個和自己在網上聊了半年的美術系的大二帥哥。不,他比視頻里看起來還要帥,還要酷,還要拽,簡直青春得逼人。

  啊,我的惡魔王子,我的薰香戀人,如果不是大街上人來人往,小翠,不,應該是“小蛐蛐兒”,恨不得馬上就雙手環上他的脖子,在他臉上立刻“吧”上那麼一下。

  “你好壞,嗯——”“小蛐蛐”掄起兩個小拳頭,在帥哥結實的胸膛上直擂,一副撒嬌的樣子。

  王子讓他擂了幾下,然後用大手抓住她的小手,什麼也不說,低下頭,用一雙微微泛著淡藍色的眼睛看著她,像要把她融入到自己深情的眼睛裡。

  惡魔王子一綹長發遮住了他半邊眼睛,像極了日韓漫畫裡的男孩,只這一招,就電得小翠呼吸困難,連自己是哪家的女兒都不知道了。

  “走吧。”男孩就說了兩個字。兩個字,這就叫酷,就叫拽,懂嗎?然後男孩就很自然地牽起了小翠的手,走在大街上。他倆就像出來度假的時尚大學生戀人,引得路上的行人投來羨慕的眼光。

  他要帶她到哪裡去呢?等著“小蛐蛐兒”的將會是什麼呢?

  同病相憐悽苦情65(1)

  開發區里,一條還未硬化的毛坯公路拐來拐去,像一個肥碩女人的身體側面。路面坑坑窪窪,一些地方積了水,一些小蟲在裡面游來游去。不遠處就是牛板筋與小翠的破舊租房。

  吃過午飯,小翠在收拾碗筷,我和牛板筋出來走走。

  ……

  “那是個畜生、雜種、狗娘養的。”牛板筋一拳打在土牆上,牆面立即陷下去一個窩洞,血從他手背滲出來。他把頭頂在土牆上,像一頭要撕咬人的獅子,一頭長髮斜散下來,整個人看起來很冷。

  看來,我剛才關於小翠身世來歷的打聽讓他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以至於讓他幾乎情緒失控。

  “對不起,我不該問這些。當我沒說,好嗎?”我不知道該怎麼收拾眼前的局面,傻呆呆地站在那裡。

  “給。”我遞了支煙給他。他一隻手撐在牆上,頭依然頂在上面擺了擺,沒有接。四周農民還沒有拆的房子,破破爛爛,東一間,西一間,散落在開發區里。

  房子中間夾雜著些菜地,大大小小的石塊劃分了這些土地的歸屬。儘管這一帶劃入了開發區,土地已被徵用,但真正的小城鎮建設還沒有開始,所以仍然看起來是農村的景象。

  不過,讓人感到城裡氣息的是土房子後面那堆成山的垃圾,各種顏色的塑膠袋、廢棄的飲料瓶子、小雜物張揚著不遠處集鎮的繁華。

  幾個老太婆在垃圾堆里扒來扒去,揀拾著可以賣錢的東西,風帶來一股惡臭。

  “要是哪天讓老子撞上,老子非殺了他不可。”牛板筋把頭向後仰起,用手狠狠地摸了一下臉,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我看見他的眼紅紅的,一絲淚光一閃即逝。他就那麼望著天,像要在那無邊的天空把恨和苦化作一團雲,讓一陣風吹散。

  我知道,這是一種最深沉的悲哀。李白詩云“拔劍四顧心茫然”,就是這種獨特心境的最佳寫照。一個人,只要對手還在,就不會感到寂寞。最大的悲哀和不幸是有滿腔的仇恨,卻找不到對手,就像李白寫的那樣,劍已出鞘,卻四顧茫然,連個廝殺的對手都沒有。

  這就像武俠小說寫的那樣,一個人,身負滅門之仇,遁入深山,苦修數十載,練就一身絕世武功,下山尋仇,豈知仇人已化作一抔黃土。於是支撐自己活下去的動力瞬間消失殆盡,尋仇者有的不是聞之仇人已死的快意,而是無邊的寂寞與悲涼。於是,手中的劍調轉方向,刀光過處,噴射的鮮血凝固了一個極度孤獨與悲涼的靈魂。

  男人,絕世好男人,原始的廝殺獸性始終潛伏在理智的柵欄里。有的人,能夠一生把守,有的人,卻防範乏術。善與惡,只在一瞬之間。老班有一次在做思想工作時,對男人做了如此精闢論斷。

  煙霧在兩個男孩的指尖裊裊,飯後的散步竟讓思緒作了痛苦的回眸。

  文字是有生命的。一次語文老師陳夫子在講作文時順便分析了韓式網絡小說和國內跟屁之作採用的語言:“帥帥的壞小子、壞壞的帥小子、惡魔王子、薰香戀人,這些簡單的幾個漢字組合,輻射出多少誘惑的氣息,引無數少女為之失聲尖叫,為之弱智裝嫩,用大把的青春換來瓷器碎片划過心尖的疼痛。那些所謂的純愛小說如此的描繪不知誤導了多少年少無知的女孩……”陳夫子在那裡杞人憂天、憂國憂民,差點聲淚俱下,可我們班那幫小妞依然不見棺材不掉淚,照樣在語文書下面壓本小說,暈忽在“那小子真帥”的虛幻夢境裡。

  ……

  小翠……小蛐蛐兒……網友……惡魔王子……出走……見面……涉世未深的女孩……破舊的私人旅館……露出本來面目的獰笑……驚恐的眼神……凌亂的衣物……破碎的記憶如蒙太奇般在指尖的煙霧裡肆意閃現。

  墮胎的疼痛……冰涼的手術器械……鄰里的指指點點……母親響亮耳光之後的失聲痛哭……遠走他鄉淪為髮廊洗頭女的屈辱,塵封了韋莊的《思帝鄉》: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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