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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同時又發現他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對於她,他仍然是個既親切又陌生的人,他簡直沒有跟她說話,一句話也沒有說。分別了十年,難道他沒有什麼要跟自己說的?這裡又沒有其他的人在旁邊!他既沒有用兒時的小名來稱呼她(她多麼期待這個),也沒有以今天締結的新的關係來稱呼她(她理應得到這個,劉錡哥哥就是這樣稱呼姊的)。前者總結他們的過去,後者開創了他們的未來,兩者都可以消滅他們間的距離。可是無論哪一種稱呼。她都沒有得到。他對她只是稍微含點笑意罷了,她還怕這點笑意無非是他塗抹在深沉的表情外面一層薄薄的糖衣。

  但她發現他確是溫柔的,這一層也是無可懷疑的。當她在他手臂彎中喝著滿滿一杯“交杯酒”時,因為喝得急了,怕喝嗆,中途停頓了一下。他錯認為她喝得太多了,怕她喝醉,就輕輕地彎過手臂,自己喝乾了它。她對他是那麼了解的,在這個小小的動作中,她看出他還是像兒時那樣處處照顧和保護著她的利益。

  一種感激的心情,迫使她希望跟他說兩句話,也希望他跟自己說兩旬,卻不知道怎樣開口,怎樣去引逗他開口。她驀地記起爹昨夜囑咐她的話,“要使他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漢”。她毫不懷疑他本來就是如此,她也一定做得到使他更加如此。他過去堂堂正正的行為,他們間過去的深情厚誼,特別當他還只有十五歲的時候就曾說過一個好漢子要像袞刀那樣千錘百鍊才能打成的話,這一切都為他必然要成為爹所期望的那種人提供可靠的保證。可是這樣強烈的、複雜的思想感情,她怎能用一句簡單概括的話就把它充分表達出來?

  她不能夠,她不能夠!

  (二)

  被劉錡娘子用了那麼善良和誠懇的祝願置於其中的同心結所綰結起來的嚲娘和馬擴的共同命運卻不像她的主觀願望那樣順溜。他們一開始就遭到驚風駭浪。

  婚後第一天,劉錡娘子照例送去彩緞和油蜜煎餅。然後在家裡布置一個招待新夫婦雙回門的“暖女會”,要把剛遣嫁出去的女兒連同新郎一起請回娘家來“烘烘暖”,這又是東京的婚禮中一個不可缺少的環節。這一年。春寒特別持續得長久,三月初旬還脫不了棉襖,把嫁出去的女兒烘烘暖也可以,但不知道雙回門的日子在六月祁暑中怎麼辦,難道另設名目,來一個“寒女會”不成?看來是很可能的,東京人最善於巧立名目,藉機來尋歡作樂一番。

  “暖女會”應該充滿溫暖的氣氛。可惜,那天一清早,趙隆就被經撫房請去了,等候了好半天還沒見回來。後來,劉錡也被宣入宮內,等候官家傳見。缺少了兩個要緊人,暖女會不免要冷落得多,但是劉錡娘子竭力支撐著局面。她當仁不讓地代替了父親和兄長的地位,親自主持這個暖女會,使得它保持足夠的溫度把女兒烘暖。劉錡娘子對嚲娘的身份可以隨機應變,她是嚲娘的嫂子、姊姊、朋友、保護人……假使趙隆不能行使父親的職權,那麼嚲娘就是她女兒,假使馬母做不到一個東京人所要求那樣的婆母,那麼她無疑地就要使嚲娘成為她的兒媳了。劉錡娘子對嚲娘所表達的強烈的愛情中,既有豪俠溫柔的一面,也包含著包辦代替的成分,因此她受到她的默默的感謝和含蓄的反抗。

  劉錡入宮不久就回到家裡,他先對新夫婦道過喜,然後愉快地談了他被傳見的事。

  “賢弟!”他問馬擴,並不認為這件又古怪、又好笑的事情需要迴避妻子和弟媳,“你道官家傳見俺為什麼?”

  “正在和嫂子議論,想必是官家想起了諾言,要委兄長到前線去打仗。”

  “哪裡是為這個!”劉錡連連搖頭,輕鬆地笑起來,“俺原先猜的也是為此。那知官家傳見後,東問西問,繞了好大的一個圈兒,後來圖窮匕現,道出了本意,原來是要俺陪同兄弟到鎮安坊李師師家裡去走一遭。”

  官家一本正經地派了大內監黃珦來把劉錡找去,大家還當要談什么正經大事,連家裡的暖女會差點開不成,臨到結末卻是派了這麼一件風流差使。聽到這話,他娘子和馬擴都笑起來,只有嚲娘盡在問李師師是哪個?

  “告訴你不得。這個李師師可是個蹊蹺的人兒。”

  “李師師怎生蹊蹺?”

  “李師師是東京城裡的紅角兒,”劉錡娘子用了非常概括的語言,愉快地、一語破的地介紹了李師師的梗概,“是官家心坎里的寶貝。”

  在劉錡娘子薰陶下,嚲娘果然大有進步了,她忽然聯繫了她看過的喬影戲,問道:

  “李師師可是與那李夫人一個模樣的人?”

  “李夫人哪裡比得上李師師?”劉錡娘子搖搖頭,急忙為師師辯護,“李夫人只怕官家不喜歡她,死了還怕官家厭棄她;李師師唯恐官家喜歡得她太多了,躲來躲去不讓他見面。這個李師師倒是個好人。”

  “她還是高俅、蔡京那伙人的死對頭。”劉錡接著補充,“們狐營狗鑽,一心要打通她的路道,借她這股裙帶風吹上天,都吃她攆了出來。他們把她恨得咬牙切齒的,卻也奈何她不得。”

  “你怎生回答官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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